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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 第83节

    华静瑶有些心疼骆仵作了,真没想到骆英俊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往。

    “后来呢?”华静瑶问道。

    “没有后来了,人家这么嫌弃我,我若是还要厚着脸皮往人家眼前凑,那不就是没脸没皮吗?从那以后,逢年过节我也没有登过平安侯府的大门,他们家来给家母请安,我也没有过去陪客。”骆仵作笑着说道,他早就看开了。

    “这么说来,你和聂元慎也没有交情了?”华静瑶又问。

    骆仵作把大脑袋摇成拨浪鼓:“人家是仪宾,又做了少卿,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仵作,连俸禄都没有,和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还能有什么交情可言。”

    一旁的巩六闻言哈哈大笑:“岂会没有交情,你和聂元慎现在不就有交情了吗?上午你给他验尸了,哈哈哈!”

    秦崴一声干咳,正色道:“死者为大,不要调笑。”

    巩六伸伸舌头,道:“好大的官威啊!”

    华静瑶问道:“既然聂元慎和秦家也没有交情,那他怎么就死在那口井里了?对了,他是淹死的还是死后被扔进井里的?”

    最后那句话,华大小姐是问骆仵作的。

    骆仵作道:“是死后被扔进去的,他的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了,身上有很多外伤,生前吃过不少苦头,死因则是颈骨折断,应该是被人大力掐断的。“

    华大小姐又是一惊:“他死得这么惨?”

    虽然没有被分尸,可这死状也够惨了。

    骆仵作叹了口气,道:“聂家的人和我们家恰好相反,他们家特别会教育孩子,所以全都能能武,聂元慎弓马骑射全都不错,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却被人挑断手筋脚筋,那么杀他的人,要么有很多人,要么就是武功远远高过他。

    “其他的呢,你们查出什么了?”这句话,华大小姐是问向面前这四个人的。

    秦崴和骆仵作一起苦笑:“没有其他了,黎府尹得知死者是聂元慎,就让我们避嫌了,接着我们就来到这里喝茶,再之后就遇到了华姑娘你。”

    华静瑶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想不想知道聂元慎是谁害死的,他的尸体又为何会在秦家?”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想知道,而且必须要知道。

    见两人没有直接回答,华静瑶又问秦崴:“你能保证杀人凶手不是秦家人吗?”

    秦崴很无奈,只好说道:“当然不能。”

    “你们两人要避嫌,我不用,秦大人,你能请我去你家别院做客吗?”华静瑶问道。

    秦崴哪能猜不到华大小姐在想什么呢,他道:“当然能,不过我想华姑娘最好先去见见大皇子,大皇子那里或许已经查到线索了。”

    这个时候,大皇子应该已经回顺天府了。

    “我想先去看看那口井。”华大小姐说道。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华大小姐已经站在那口井前了。

    骆仵作说道:“井边有很多脚印,没办法,这口井没有枯,每天都有下人来打水。”

    井边的确没有线索,骆仵作查过,后来大皇子带着尹捕头过来,他们也查过。

    昨天最后一个来这里打水的,就是今天发现尸体的那个,他是大厨房的,每天都是他来打水。

    这两天别院里没有住着主子,因此也没有人晚上要热水洗澡,那人还是在晚饭之前来打水的,晚饭之后他便没有来过。

    而别院的护卫亦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虽然没有主子住在这里,但是夜里还是照常巡逻,护卫们分成两班,每班十人,围着护院巡视,皆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在秦家别院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走吧,咱们去顺天府。”华大小姐说道。

    她正愁无处可去,无事可作,瞧瞧,现在不就有了?

    秦崴和骆仵作既是要避嫌,便不能正大光明跟进顺天府,两个人坐在江南春里等着,华静瑶则和巩六张十二少一起进了顺天府。

    他们是来看望大皇子的。

    当然,听说他们来了,大皇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心里挺高兴,这个案子正没有头绪,表妹过来这是帮忙来了。

    寒喧几句之后,双方便切入正题。华静瑶开门见山问道:“表哥,聂家那边查到什么了?聂元慎这么一个大活人,整夜未归他们不知道吗?”

    大皇子说道:“已经查过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聂元慎已经失踪七天了。平安侯府一直都在悄悄找人,还向太仆寺告假,说聂元慎病了。”

    华静瑶奇道:“聂元慎失踪这么大的事,平安侯府为何没有报官?莫非他们刚开始时知道聂元慎去了哪里?”

    大皇子笑道:“你猜对了,聂元慎和郡主吵架,郡主把聂元慎轰出来,聂元慎对郡主说,她若是不跪着求他,他就不回来。”

    华静瑶无语啊,还真有这样的事?华静瑶无语啊,还真有这样的事?

    第一七二章 铁桶一般的一家人

    “郡主和聂元慎夫妻关系如何?又是为何吵架?”华静瑶问道。

    大皇子道:“聂元慎爱马如命,府里有十几匹良驹,郡主也喜欢马,他们能够结为夫妻也是因为这个共同爱好,成亲后自是关系融洽,是京城里出名的贤伉俪。那日他们之所以会吵架,是因为聂元慎要把府中一匹良驹送去太仆寺配种,郡主不肯,二人便吵了起来。”

    华静瑶眉梢轻挑,微笑道:“看来是为了一点小事啊。”

    “对,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才争吵起来。”大皇子说道。

    “他们夫妻膝下有孩子吗?”其实华静瑶是重生之后才知道聂元慎和郡主的,可也只限于知道而已,对他们府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大皇子道:“他们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子,名叫聂正琪,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了?成亲了吗?是在读书还是已经领了差事?”华静瑶原本以为聂元慎的孩子年龄很小,没想到竟然已经十七岁了。按理说,以聂正琪的出身和年纪,她不应该没有听说过。

    聂正琪和张十二、巩六差不多的年纪,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或许他们两个认识呢。

    大皇子叹了口气,道:“聂正琪小时候曾经落水,救上来后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落下病根,从此后缠绵病榻,从不出门,若不是聂元慎的这个案子,我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了。”

    大皇子说到这里,语气里有几分自责。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聂正琪,小时候也曾经在一起玩过,只是隔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了这个人。

    华静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皇后娘娘是庆王府的表姑娘,那么聂正琪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外甥了吧?”

    大皇子笑了,道:“瑶瑶总算是理清这些亲戚间的关系了,有进步啊,没错,皇后娘娘和郡主是表姐妹,聂正琪则是我的表弟。”

    不过,大皇子并非皇后所出,也没有养在皇后膝下,他和聂正琪虽是表兄弟,却没有血缘关系。

    “咦,这就奇了,既然是亲戚,这么多年连你也不记得他了,看来聂正琪病得还真是挺重的。”

    这几个月来,华静瑶没少和大皇子打交道,大皇子这个人就是那种能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记住的,因此他说他不记得聂正琪,华静瑶才会觉得稀奇。

    大皇子惭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忘记聂正琪的,直到聂元慎死了,他才想起聂元慎和郡主还有一个儿子。

    “那么聂元慎有没有妾室、通房或者外室?”华静瑶又问。

    若是几个月前,大皇子听到自家小表妹有此一问,定然会吓一跳,可现在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道:“聂元慎只有一个妾室,是郡主的陪嫁丫鬟,比郡主还大两岁,那妾室没有生育,平日里深居浅出,大多时候都是在郡主身边服侍。至于外室,目前还在调查,并没有头绪。据我所知,聂元慎是个马痴,除了马以外,他没有其他业余爱好,既不好酒也不好色,据说有一次应酬,整整两个时辰,他都没和身边的清倌人说一句话,连衣角子也没有沾到。”

    华静瑶干咳一声,排排坐两个时辰,连衣角子也没有沾到?大哥,你告诉我,聂元慎出去应酬是不是随便带一块铁板,把自己和那清倌人隔开了。

    “聂元慎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同僚或者亲戚朋友?”华静瑶问道。

    “聂元慎人缘很好,太仆寺上上下下,从人到马,全都和他关系很好,除此以外,聂元慎平日里走得最近的,应该是他的姐夫,曾经翰林院的王青,对了,王青擅长画马,与华三老爷或许认识。”大皇子说道。

    华静瑶微微蹙眉,难怪骆仵作说起聂元慎时是那种口气,这个聂元慎摆明就是那种轻风拂过不沾尘的官场中人,他和谁都交好,也就是和谁都不是特别要好,而他走得最近的却是一位翰林。

    他不站队,别人也挑不出他的毛病,这种人一般都能在官场上走得很远。

    也难道聂元慎即使是在太仆寺这种看似没有前途的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死得那么惨呢。

    “郡主呢,她在京城里和谁关系好?有没有牌搭子手帕交?”就连太后都有孟老太君和大长公主这两个几十年的牌搭子,更别说宫外的这些命妇了。

    “郡主成亲之前喜欢骑马,整日与马为伴,即使成亲以后,她蛮是如此,平日鲜少出来应酬,京城里的夫人闺秀们大多与她不熟。”大皇子差点脱口而出,德妃娘娘有一次说起郡主时,直接说她是个怪物。

    华静瑶点头,原来郡主竟然是京城贵妇圈子里的清流啊,难怪她平时也很少听到这个名字。

    忽然,华静瑶的眉头皱了起来,大皇子见了,问道:“瑶瑶,怎么了?”

    “大表哥,你有没有发觉,聂元慎一家三口就像与外界隔绝起来一样。说起他们,除了知道他们喜欢养马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聂元慎和所有人关系全都不错,可除了一个两袖清风的翰林以外,便没有与之走近的人;郡主更是没有朋友没有闺蜜,连应酬都不参加;他们唯一的儿子长年卧病在床,就连亲戚朋友也不记得他了,还有聂元慎唯一的妾室,平时也是深居浅出,大表哥,你猜蚊子能飞进他们家吗?”

    大皇子怔了怔,瑶瑶说得没有错,聂元慎这一家三口,看似一清二楚,实则却如铁桶一般,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正在这时,尹捕头回来了,大皇子连忙叫他进来。

    尹捕头说道:“聂元慎离家后第一晚住的那个小院子,是聂正琪出生那年,老平安侯赏给孙儿的,最初没有人住,后来租出去,去年才收回,现在住在那院子里看房子的,是郡主的陪房刘七一家子。据刘七所说,因那宅子离太仆寺很近,聂元慎偶尔也会住在那里,而这次只住了一晚,次日他没去,刘七还以为他回府了,因此也没有在意。”

    第一七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们把那个小院子里里外外查了几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聂元慎的房间在他走后的次日便收拾清扫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不过,聂元慎看过的一本书,书页打开,扣在桌上,刘七的儿媳妇说那天她进屋打扫时,桌案上有一本书,那书是打开扣在桌上的,想来前一天晚上,聂元慎一直在看这本书。房间里只有这一本书,刘七的儿媳说她以前没有见过,应该是聂元慎那天带去的。卑职把书带回来了。”

    说着,尹捕头把用纸包着的一本书拿了出来。

    “明珠记!”华静瑶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聂元慎看的会是正儿八经的书,再或者也是养马经之类的,却没有想到,这竟是词话本子。

    大皇子也有几分好奇,他拿起那本书翻了翻,笑道:“想不到聂元慎还看这种书,我原以为这种书是专门写给小姑娘们看的,瑶瑶,你看过这本书吗?”

    华静瑶没有回答,而是把那本书翻开几页,找到一页插图,说道:“这是我爹画的,不过我能证明,我爹的原画比这个要强出许多,这雕版雕得不行,白白浪费了我爹的好画。”

    词话本子一印便是几百上千册,内里的插图则是画师画出来后,再由雕版师傅照样雕出刻版,再行印刷,每本书里会有几幅或十几幅插图,雕版师傅的工作量很大,因此难免会有偷工减料,比如那女子裙子上的皱褶,原画上有五条,他们雕时却只有两条,画中裙袂飘飘的灵动,也就没有了,看上去呆呆板板,毫无灵气。

    “嗯嗯,我知道,华三老爷的画是极好的。”大皇子连忙说道。

    明珠记讲的是一位大家闺秀李明珠,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外室meimei李明兰抢了丈夫,丈夫休妻,娶了李明兰,她气血攻心一命呜呼。李明珠死后,重生七次,第一次重生成前夫的meimei,姑嫂大战八十回合,meimei招了女婿,女婿勾引了嫂嫂李明兰,于是meimei成功把李明兰赶出家门,前嫂嫂和前夫成了夫妻;第二次重生她成了丈夫的老娘,五十岁又生一子,并且告诉丈夫,你其实是在垃圾堆里捡来的;第三次重生,她成了丈夫的弟弟,也就是老娘五十岁生下的那个儿子,那老儿子一个不小心,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这事还被人知道了,他哥的名声毁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总之,这本书里李明珠重生八次,报复了meimei和丈夫,第八次时她遇到一个貌比潘安的书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明珠记是华三老爷画的第一本书,为此,这本书上市后,华大小姐还让史乙买了一百书,长公主府里但凡认识字的丫鬟婆子人手一本。

    华静瑶也抽空看了这本书,她看过的话本子也不少了,但像这本书这样胡说八道满嘴放炮的,她还是头回看到,所以她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一边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她又一次想起骆仵作对聂元慎的评价,聂家人不但嫌弃骆仵作,也嫌弃那不务正业的建明伯府,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人,那位连清倌人的衣角子也碰不到的聂元慎,竟然会看这么一本书,一本让华大小姐都嫌弃的书。

    “大表哥,我看过的话本子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我很少会开骂的,毕竟人家写书也不容易,可这本书也太狗血了,每一个剧情全都狗血,简直是天雷滚滚,我不信聂元慎会看这本书。”华大小姐忿忿说道。

    大皇子摇摇头,道:“我也不信,连你都看不进去的书,他当然更不会看了。”

    华静瑶眨眨眼睛,总觉得大皇子的这几句话哪里不对。

    她把那本书拿起来,又翻了翻,指着作者的名字,说道:“这个作者叫乱花,这名字也太古怪了,不如查查这个作者吧,说不定聂元慎之所以会看这本书,只是因为这个作者呢。“

    “乱花?还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大皇子还是头回看词话本子,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写这类书的人不是应该是叫李小渔,关小卿吗?乱花,乱花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