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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手,没反应过来现在两人的手腕是被一条腕带系在一起的,抬手的瞬间就牵动了腕带另一侧的那只手。 草木皆兵,五条悟神经过敏地把这幅动作当成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一种无声回避。于是还没等松代一树的手碰到额头,他就被刚刚还坐在床边的六眼突如其来的动作重新压回了床上。 天旋地转,还没缓过来的脑子更不清醒了一点。 和他左手一起系着腕带的那只手臂绷的极紧,小臂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青色的血管纹路,满溢着快要收敛不住的郁气。 但这郁气不像是冲着他来的,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一样。 松代一树微微愣了一下,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功夫,他立马被身后的另一只手硌的后背一僵。 另一只手原本可能是想托住他后背的,但现在被五条悟这骤然前扑的动作一带,就直直硌到了他肩胛骨上,指缝抵着骨缝的底端,松代一树几乎能顺着后背的皮肤感受到他指端微微打着点颤。 不是恐惧的颤,像是要快忍不住似的。 “五条悟,”松代一树没忍住皱着眉稍稍挣扎了一下,“你先松手。” 五条悟硌住的那片皮肤完好无损,可他却莫名其妙的感觉顺着五条悟的指腹传过来的是一片异于平常的敏.感与疼。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五条悟没理会他说什么,听不懂人话似的继续往下压,翻来覆去地重复,“你皱眉了。” 他压在背后的手想用力又不敢使劲一样,无序地在他后背上蜷缩几下,像是想要找到什么东西抓住,又不忍下手一样。 松代一树这会反应过来了,后背那片皮肤是被咒灵的攻击打到之后皮开rou绽的部分,现在完好如初肯定是得益于硝子的治疗。 新生出来的皮肤异常敏感,被五条悟的手指硌的发疼,泛着奇怪的麻。 “五条悟,”他忍不住出声,“你找什么?伤口已经好了。” “翅膀……”五条悟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松代一树没听清,拧着眉又问了一遍:“什么?” 五条悟又不出声了。 身下的床不知道垫的是什么牌子的床垫,居然能陷的这么深,松代一树被他硌着蝴蝶骨按进一片雪白蓬松的被子里,鼻端充盈着洗衣香氛的淡淡气味,只有五条悟执拗的神情逐渐占据松代一树的全部视野。 窗畔白色纱帘透出的满目天光给他打了一道完美的背光,白色的发丝在金色的阳光下几近透明,衬得他在松代一树视野中像是在发光一样。 也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能一下子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确实含着那么一点神子所应该拥有的神性的。 如果他不是这么叛经离道,不想着去改变咒术界,只是循规蹈矩地按照御三家咒术师们的人生往下走。 在这样的神性下,也许偌大的五条家都会依从着神子的脚步,成为他最忠实的信徒。 但那就不是五条悟了。 松代一树怔了半晌,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弄得皱起了眉。 “又是这幅表情。”五条悟不知道松代一树正在想这些事情,他只是按着松代一树的肩膀,以为自己再往下一点就能触及到那颗正在不断蓬勃跳动的心脏。 而他现在确认了这个永远也抓不住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具躯壳内后,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这幅皮囊彻彻底底的撕裂,从中挖掘出来这颗灵魂,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心。 他忍不住追问道:“你皱眉是因为我太不识相了吗?居然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个?” 松代一树诧异地抬眼。 爱欲总是走的很远,但是爱是有界限的,超过这界限,爱就会转化为恨。* 五条悟一声不吭,只是执拗地盯着他,眼中传递出来的。情绪浓重而压抑。 他做不到恨上松代一树。 但除了爱欲与恨意以外的感情放在他身上用来形容这段关系,似乎都太单薄了。不够浓烈,不够刻骨。 “你会对任何一个人有偏爱吗?”松代一树的沉默让五条悟陷入了牛角尖,他抵着松代一树的额头,像是要就这样抵死纠.缠在这片蓬松柔软的白色里,“你愿意为我去死,是不是也只是因为我恰好在你眼前而已?” 换成别人也没差。 就像松代一树同样愿意为了路边的幼童去死一样。 他以为他是特殊的,但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啊,确实。 他第一次看见松代一树死在他面前的时候,年纪确实是和小巷中的那个男孩差不多大的。 或许在他之前,松代一树也曾经为了无数人去赴汤蹈火过,他们也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也以为接连不断的慷慨赴死是一种不争的偏爱。 殊不知在那个人眼里,那些被视若偏爱的行径,已经过去的正在发生的,那些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也只不过就是尔尔而已。 松代一树和他对视了半晌,后背新长出来的皮rou被他指尖硌的生疼,那双眼睛里泛出来一点生理性的浅淡泪水,水光淋漓的,反射着细碎的光,像是教堂背后的彩窗。 五条悟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情绪起伏的很激烈。 他不知道超出界限的那部分爱意被转化为了什么东西。但起码现在,在此刻,他不恨松代一树,他只是忽然感觉这点本该是恨意的东西被变成了崇奉,被化做了皈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