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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金枝 第23节

    “真的吗?”萧容小声抽噎着,她根本不信,只以为楚淮是哄她玩的。

    楚、梁两国本就是敌对关系,他若回楚,他们绝无可能再见。

    “真的,我几时骗过你。”楚淮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好,我信你。”萧容破涕而笑,无论如何,让他放心的回楚国吧,别牵挂她,她不想耽误他。

    “阿淮,我能抱抱你吗?”萧容忐忑的望着楚淮,两人不是孩童,都到了嫁娶的年纪,这样的亲近,已经有些不合时宜,可她真的很想抱抱阿淮。

    楚淮求之不得,直接用行动回应了她。

    张开胳膊,大掌扶在她的脊骨处,将她往怀中收拢,紧紧地抱着她。

    “容儿,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接你,楚淮闭了闭眼,将眼里的不舍尽数掩埋。

    他也希望能带萧容一块走,但不可能,兴许连他自己也未必走得了。

    “呜呜呜,阿淮,我舍不得你……”萧容死死的抱着楚淮,大哭了起来,心像是被大水淹没,泪流不止。

    就像是那次落水后被楚淮救上来,紧紧地抱着他这根浮木,这是她最后一次抱着他了,他要走了。

    楚淮本就寡言少语,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顺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我走后,你莫要再提起我,只当忘了我。”大梁公主,不能与大楚皇子有牵扯,这样才能保住萧容的命。

    萧容闭着眼睛点头,道理她都懂,可不是谁都能做到。

    楚淮的下颌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语气温柔:“好好活着,我答应你,我们还会再见。”

    萧容轻声应着,却知道这样的可能极其渺小,两人不仅仅隔着山川湖海,还隔着家仇国恨,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以后分开的命运。

    之后楚淮没再开口,萧容也沉默,两人静静的抱着对方,像是在感受最后一刻的温情。

    许久之后,萧容先从楚淮的怀中退了出来,取出丝帕擦干眼泪,一双杏眸已经哭肿了,“你什么时候走?”

    还有两日便是他的生辰了。

    “你及笄礼后一日离开。”楚淮晓得她在想什么。

    萧容这下放心了,“好。”

    起码还能陪他过一个生辰。

    她攥紧了帕子,想到了什么,低着头道:“你这两日小心些,莫要中了陛下的算计,陛下怕是不想你离开大梁。”

    从楚淮入宫那一刻起,武德帝的意思昭然若揭,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得不答应楚国,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楚淮“病故”。

    楚淮死了,对楚国就没有价值了,楚国未必会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皇子掀起战事,若是楚国真这么爱护楚淮,当初也就不会送他来大梁了。

    楚淮死了,亦达到了武德帝的目的。

    “我明白。”楚淮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命谁都想要。

    *

    次日,萧策派人来请他,说是设宴为他践行,宴会设在御花园的阁楼里。

    楚淮到时阁楼内只有萧策,连个侍从都没有。

    “你来了,坐吧。”萧策看了他一眼,对于楚淮,他很是佩服,也有感激,这两年,若没有楚淮,他怕是很难走到今日的地位。

    楚淮面色冷淡的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菜肴,“挺隆重。”

    “好歹咱们也相处了几年,这几年多谢你助我。”萧策说这话时都不敢看楚淮的眼睛。

    他现下要取楚淮的性命,着实算是恩将仇报,可为了储君之位,他又不得不顺从父皇,要是父皇将这件事交给太子办多好,他还能从中作梗,帮楚淮一次。

    可父皇要他做,他若失败,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便大打折扣。

    夺嫡之路,本就容不下“情”字,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楚淮嗤笑,“你这话说的太假。”

    “我实乃真心,想不到楚国竟还会来接你。”萧策提起酒壶,为楚淮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

    萧策还真有点舍不得楚淮,他现下距储君之位还有些难度,楚淮一走,他便损失了一个得力干将。

    但世间事本就没有事事如意。

    “楚淮,我敬你。”萧策端起酒杯。

    楚淮双指捏着酒杯,轻轻地摇晃,垂眸望着晃动的酒液,轻嗤,“这杯酒我可消受不起。”

    他抬起手,酒杯内的酒液一点点倒在地上,语气平静,“是钩吻还是鸩毒?浪费这般稀世之毒了。”

    萧策脸色骤变,“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自认为伪装的十分妥帖,可楚淮却显的太过淡定。

    “武德帝可真会选人,利用你来杀我,也太看得起你了,”楚淮放下酒杯,犀利的黑眸扫过他,“萧策,你在武德帝的心里,还真是不如萧应。”

    没有哪个疼爱孩子的父亲会让自己的孩子手上沾血,可武德帝做了。

    明明是萧应提出的杀了楚淮以绝后患,偏偏武德帝却让萧策来杀人,坏人全让萧策做了。

    萧策的脸色青了又白,“他到底占了嫡子的名分。”

    武德帝是嫡出,自然也偏爱嫡出,所以会早早册封萧应为太子,让萧策这条路走的格外艰难。

    可哪怕艰难,萧策还是要走下去,“楚淮,今日你走不出这个屋子,外面埋伏了弓箭手,我没的选,你也没的选。”

    “谁说的,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太孤独,黄泉路上得找个人作伴。”楚淮气定神闲,好似在聊今日天气不错,丝毫不像是到了生死关头。

    萧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微微眯起眼,“你这是何意?”

    楚淮的指尖落在桌上敲击着,“很简单,今日要么我活着离开,要么你和我一起死,”他轻蔑一笑,成竹在胸,“萧策,你杀不了我。”

    要是萧策就能杀得了他,那他也就不用允诺萧容两人会再见面,因为大楚的夺嫡之争可比梁宫凶险的多。

    二人之争比起十几人之争,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萧策深吸口气,“你敢在宫中杀我?”

    “有何不可?”楚淮起身,毫不在意道:“萧策,好自珍重。”

    下一次见面,就是寻仇了。

    萧策攥紧了手中酒杯,原本掷杯为信,他摔碎酒杯,弓箭手便会射杀楚淮,可此时他却觉得,酒杯碎地,死的极有可能是他。

    看来他还是低估楚淮了,得再想法子。

    楚淮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没有萧策的号令,弓箭手只能放走楚淮,萧策仰头饮尽杯中酒,狠狠地将酒杯掷在桌上。

    没想到有一日,他也尝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

    *

    三月三,上巳节,亦称为女儿节,许多年过十五的姑娘家都会在这一日举办及笄礼。

    萧容前两日盼着今日的到来,可真到了这一日,却没有任何的欣喜了,明日阿淮便要走了。

    但再不舍,她也不能表现,今日是她的大日子,宴请了不少官眷,耷拉张脸只会让旁人说她不懂事。

    她努力调整心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仪态落落大方,她不想让阿淮担心,让阿淮放心的离开吧。

    整场及笄礼,也就只有何老夫人为她加笄,将那枚象牙簪插/入她发端时,她才有那么一刻的喜悦,那是阿淮亲手为她做的。

    却没有想到,也是最后一份生辰礼。

    及笄礼无波无澜的进行着,眼看着就到了尾声,武德帝忽然着人宣了一道旨意,册封萧容为安阳公主。

    先前未透露半点风声,不仅仅萧容愣住了,就连章皇后与余贵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想来她们也不曾听得风声。

    萧容跪下谢恩时很不明白,武德帝为何这么快就赐了封号给她,而且还是一个不错的封号,难道是要为她挑选驸马了吗?

    可武德帝旨意上又不曾说修建公主府,一般择婿前会修建公主府,还没修建公主府,那就是没打算这么快择婿。

    萧容不懂,也不能问,除了谢恩没别的选择。

    但无论如何,对于萧容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她有了封号,往后就不同了,并且去年萧滢及笄时,父皇也赏了她宁仪公主的封号,她不算打眼。

    阿淮要走了,她对梁宫也没有什么留恋,嫁…不嫁都好。

    及笄宴直到午后才散,她回到南撷院,孔嬷嬷与绿枝正在规整她今日收到的贺礼。

    “贺礼太多,库房放不下了,等九皇子离开,倒可以放到西厢房……”孔嬷嬷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妥,小心翼翼的看眼萧容,生怕萧容难过。

    可萧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像是已经平静下来。

    她换了一身衣裳,“绿枝,随我去趟膳房。”

    “公主,去膳房做什么?”绿枝放下手头的东西。

    “做长寿面。”萧容往外走,并没多说。

    绿枝也没再问,给谁做长寿面再清楚不过了。

    萧容今日办了盛大的及笄礼,又被武德帝封为安阳公主,膳房的人巴结萧容还来不及,连萧容的银子都不收,清了一个灶台给她用。

    她没做过长寿面,但听人说长寿面不能断,得一根面做成一碗面,吃的人也不能咬断,这样才是长寿。

    萧容第一次做,总是把握不好力道,弄断了好多根,只能从头再来。

    从半下午忙活到晚膳时分,萧容终于折腾出了一碗卖相一般的长寿面,但好歹是用一根面做成的。

    也多亏了膳房的老嬷嬷帮忙,教了她许久,煮面时又险些烫到了她,是老嬷嬷帮忙搭了把手,要不然一整碗面就要摔了,又得从头再来,那可就麻烦了。

    萧容让绿枝给了几两银子答谢老嬷嬷,才将长寿面装入食盒,提着离开了膳房,夜色四起,想来阿淮也饿了。

    她回到南撷院时,西厢房黑黢黢的,她还当楚淮不在,先去换了身干净衣裳,西厢房还是没亮灯,她推开门才发觉他坐在窗前,“怎的不掌灯?”

    “等你,不是说要给我个惊喜。”楚淮起身,嘴角含着笑。

    “就知道你在等我,快坐吧。”萧容也笑,两人都下意识的忘了明日的分别,只想好好享受当下。

    萧容点燃了烛火,屋内亮堂了起来,她才把那碗长寿面端了出来,“阿淮,生辰吉乐,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好,做了碗长寿面,希望你长寿永康。”

    楚淮看了眼面,又打量了眼她,见那根象牙簪戴在稍有些凌乱的发髻中,格外显眼,“做了挺久吧。”

    发髻都乱了。

    萧容嬉笑着吐了吐舌尖,“还好啦,我这般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即透。”

    她将竹著递过去,“尝尝看味道如何,这是我第二次下厨。”

    第一次是给他做水粉圆子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