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139节
猝不及防被这么用力一推, 顾祯被按在椅背上,不由扬起头,好笑道:“谁又得罪你了, 气成这样?端端的身子如何?” 赵懿懿一路过来,不论是闯入殿中, 还是推他,再到那质问声,都是一气呵成的。这会儿一旦断了, 那阵疾走过后的疲乏便袭了上来。 “没什么大碍, 多服几次姜汤就成。”她轻轻喘息几声,才拧着眉头问:“我问你, 你什么时候骨折过,还是肋骨?” 顾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声问她:“可是谁同你说了什么?去岁不知什么时候的事了,朕养了一段时日,早已好全。” 他说不记得了。 可不过短短一年,还是肋骨断裂这样的大事,又怎会有人连这也给忘了。 想着那脉案上的记述,还有太医的话, 赵懿懿不悦地盯着他, 声音沉沉:“是去年四月吗?” 良久, 顾祯才点了点头,应道:“是。” 赵懿懿拼命回想着四月间的事,却怎么也想不出他骨折过的痕迹。 可再一想到肋骨的伤,又与手臂与腿不同。俩人那时有许久未有过亲密之举,她更是未见过他褪去衣衫的模样,确实看不出来。 四月……除了地动与天狗食日,她再想不出别的事了。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犹疑半瞬,她低头看向顾祯,却正好触及他轻轻避开的眼神。 以他的性子,又何曾如此过。 心尖颤了颤,赵懿懿问:“是不是地动的时候?” 殿中突然静了下来,随着那阵微微拂动的风,满室烛火都跟着晃了几晃,一明一灭间,他那张清隽俊美的面容也时而隐在暗处,时而交错在光下。 俩人僵持片刻,赵懿懿突然甩手朝外走:“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去问别人。太医?还是顾祁?总归有知道的人。” 才走了没两步,却被人拦腰抱住。 顾祯一时慌了神,甚至来不及思量,只是惊慌失措地禁锢着她的腰身,似要将人牢牢嵌入怀中:“懿懿,别去。” 往前迈的步子稍顿了顿,赵懿懿没回头,只是轻声道:“那你自己告诉我。” 顾祯就这么揽着她,静默良久,才说:“是地动的时候。”他声音里裹挟了颤意,稍稍压低了些,“地动时在佛塔中,朕被楼道上掉落的烛台砸中,断了根肋骨。” 一切都接上了。 地动时被他牢牢护在了身下,佛塔本就昏暗,又因天狗食日,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正因看不清,耳力才会格外的好。 她清晰地听着,有一样东西砸在了他身上。 紧随其后的,便是他压抑的闷哼声。 那日到后来,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隐约记着身侧的惊呼声、高喊声,等再次回过神时,她已然躺在相思殿的榻上。 顾祯没来瞧过她,此后一连数日,更是没见过他的人影。 再后来,他面色时不时的便不大好看,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却只道无碍。 赵懿懿只觉一股怒意从心头窜了起来,忍着气问他:“那你怎么不说?” “你要是说了……” 他要是说了呢? 赵懿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眨了眨眼,一时竟想不出来,倘若他一早就说了,俩人间的走向又会如何。 “懿懿。”顾祯声音沙哑,按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嘶哑着声音道,“朕只是不想让你以为,是朕在挟恩图报。” 他说话时压着声音,裹挟着那份小心翼翼,还有低到尘埃里去的姿态。 赵懿懿愣在那,张了张口,却又发不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别过了脸,轻声说,“你不说,又怎知我会如何做想。” 顾祯道:“可朕不敢赌。” 赵懿懿突然绷不住,眼中倏地就掉下了泪,眼眶鼻尖红了一圈,朦胧着一双泪眼看他。 透着那层泪,什么也看不清。 光影模糊,人面也朦胧。 她曾以为,只有椒房殿失火时,他拼命冲进去护她那一次。可今日才知晓,原来,他在那样早的时候,就已经舍命相护了。 只是没有告诉她。 说是怕她以为,他在挟恩图报。 多可笑啊。 从前那样漠视她,那样冷待她,甚至不屑她的一个人,后来却是舍命护她。甚至在差点丢了命以后,不敢告诉她。 “别哭了。”顾祯哑着声去擦她两颊的泪珠,轻声哄道,“是朕不好,当初没能护好你,叫你受了那样多的委屈。后来再怎么弥补,也总觉得不够。” 无论做再多,他也只觉得亏欠,只有心疼。 懿懿那样好,是他先对不起的。 因此,他便又放低声音哄了几句,极近温柔。 被他这样哄着,赵懿懿仿佛得了一个发泄的口子,两道泪却流的愈发的汹涌,她一边抬手去抹眼泪,一边抽噎着说了几句。 她说的含糊,顾祯没听清。 由着她又哭了会儿,他柔声问:“懿懿方才说什么?” 睁着双迷蒙的泪眼,赵懿懿哽咽道:“我说已经可以了。” 一时间,顾祯愣在那,眼见着她的泪水愈流愈多,却没有继续抬手擦拭。 直至那泪往下落,滚到他指尖时,那阵灼热的触感才令他猛地回过了神,面上划过一片怔忡。 “已经可以了。你做的,本来……本来就……”赵懿懿身子轻颤着,声音亦是时停时续,几乎要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来,“你欠我的,也没有这样多。” 过往种种,她过得虽艰辛,却无性命之忧。她那时候神伤,也是因自己的付出永远得不到回应,她的夫君不但不喜欢她,甚至隐含嫌弃与不屑。 然顾祯后来,却几乎拿两条命去填了。 所有曾欺辱过不敬过她的人,都没能全身而退,徐氏的事他虽不说,她也猜得到同他脱不了干系。他和太后本就单薄的母子情分,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便是连他自己,也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赵懿懿蹙着两道秀眉,用力推了推她,压抑着哭声道:“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习惯这些,更不想等习惯以后,哪日你又觉得厌烦了。” 她曾也觉得烦了,看不到希望时选择了逃避与退缩,由己及人,便也认为他会如此。 顾祯心里不大好受,他能够听得出来,于此事上,她是没有安全感的。 她在害怕。 他唇角溢出一丝颇显苦涩的笑,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低声道:“朕说过要赔一辈子给你的,懿懿,朕又何曾有过妄言?” 赵懿懿眨了眨眼,只觉得眼中干干涩涩的,她低着头闷不做声,两手紧紧攥着衣裙,上好的菱花绮布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痕。 顾祯轻叹了声,轻轻拭了她眼角的泪,好笑道:“怎么这样多的泪,像是流不完似的。” “我哭跟你有什么关系?”赵懿懿揉着眼,恶狠狠地想要瞪他,却瞪不出那恶狠狠的效果,“我偏要哭。” 抽噎声裹在里头,叫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低声道:“再哭下去眼睛该肿了,明日不是还想去游海池吗,这样怎么见人。别跟朕怄气了,嗯?” 赵懿懿低低啜泣着,全然停不住声。 顾祯有些无奈地俯了身,直接将赵懿懿拦腰抱起,阔步进了寝殿后,将她放置在榻上,又是无可奈何地哄了好一会。 赵懿懿扶着床头,额头轻抵在手背上,咬着唇不愿发出声。 到底还是不想被别人听着哭声的。 哪怕那人,如今愿意听她的啜泣,也愿意倾身哄她。 哭了片刻,她起身往浴房洗漱,出来时住了眼泪,那眼尾却仍旧泛着绯色。 叫人见了便心慌。 四目相对,赵懿懿不自在地别了眼,声音清清淡淡的:“你怎么还在这儿。” 顾祯被她气得肝疼,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耳垂,咬牙道:“朕要是走了,还不知道是谁等会又要生闷气。” 明明心里头不知装了多少事,明面上还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若不是夫妻这么久,差点就要被她给骗过去。 不知道多爱生闷气的一个人,还要装大度。 赵懿懿侧身避开,低声道:“你在瞎说什么?” “朕瞎说?”顾祯咬牙看她,却终是卸了气力,直接转身朝外走。 见他离去,赵懿懿便回了榻上坐下,微潮的乌发披散在肩头,她拿帕子随意擦了擦,在困意袭来时掀开被衾阖了眼。 待顾祯沐浴出来,便见得她已然熟睡过去。 不忍将她闹醒,便只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触及那微微湿润的发尾,不由皱了皱眉,拿过边上的帕子替她擦拭。 身旁有动静,又是刚刚睡下去,还睡得不算太深,赵懿懿便恰好在这时醒转。 她揉着眼,有些诧异:“你……” 顾祯却只是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快睡。” 苏醒只是一瞬,眼皮子又不住地打架,根本撑不住,也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她继而又睡了过去,睡得两颊都起了红晕,好看极了。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乖成这样。 顾祯垂目给她擦着湿发,却听她呓语了几句。 离得远听不清,等凑近过去附耳,才听出她说的是“是你自己说要赔我的”。 他笑了笑,道:“嗯,是朕要赔你的。” 不知不觉的,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第106章 承认 延德殿前种了一片榆树, 春日舒展了枝叶,呈一片郁郁葱葱。 听着窗外的枝叶随风撞击的沙沙声,赵懿懿悠悠然转醒,然眼睛却不大睁得开, 翻了个身正欲多睡会儿, 帐外却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