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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爱说话,不紧不慢,“我是夫君名义上的嫡妻,纵然没有喜爱,夫君也应该尊敬我。” 王峙哑口无言。半晌,道:“女郎说得对。” “既然是对的。夫君尊敬我,也要在外人面前扮得真实,就不该再喊我女郎。”裴爱嘴角勾起,“该改口喊我娘子了。” 王峙怔住,明显不能接受。 裴爱道:“要是郎君喊女郎喊习惯了,哪天对着外人,一时嘴瓢就露馅了。不如早早改口。” 王峙:“女——娘子说得对。” 那声“娘子”音微气短,一带而过。 “夫君喊什么?我没听清。” 王峙只得再重复:“娘子……” 声音跟个蚊虫似的,威凤霸气全无。 而且喊完,见鬼!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双颊飘红。 更不好意思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第8章 日头西斜落下,黑漆漆夜幕里掌上灯。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两人对坐案前,你不动,我不动。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一种气氛,谁先动,谁就输了。 两个人甚至连手指的细微挪动都没有。 不动之中,安静得连窗前吹来的丝丝风都能听到。 王峙想想,夜晚风凉,女子似乎都畏寒,例如他娘。王峙起身,将窗关上。 重坐下来,与裴爱相对。 裴爱问他:“夫君渴否?” 王峙连连摇头,不渴不渴,他今儿的苦酒已经喝够了。 沉默数秒,王峙反问:“女——娘子渴吗?” 见鬼,再喊一次,脸依然烫。 裴爱道:“不喝了,怕晚上睡不着。” 她这一句正点到王峙心上,他往床上瞟,少顷,道:“晚上你睡床,我睡地上吧。” 裴爱在意王峙,脱口而出:“地上寒气重,恐怕伤着夫君身体。”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耳根渐渐烫了。 王峙心想,寒气重能怎么办,他堂堂大丈夫,难道让一个女人睡地上?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没事。”王峙道。他想果断一点,不在这个事上谦让来,谦让去,便去一侧衣杆上取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 裴爱瞧见,旋即抱床上的被子,要给王峙:“夫君盖这个吧!” 王峙拒绝:“这个留给你。”仅仅一床被子。 “不盖怎么能睡?”裴爱说着,试图抽出床单和垫褥给王峙。 “啊呀!”王峙道,“我一个大男人,风餐露宿都可以,你别拿了。”为防止裴爱再啰嗦,王峙直接倒在披风上,“睡吧。” 裴爱迟数秒,应了声好。 王峙便吹了灯。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各自睡好, 起先还是好好的,两人虽然都没睡着,但都很在意形象,一动不动装睡,不发出一点响声。 一个时辰后,王峙那边,开始辗转反侧。因为屋内格外安静,他翻身的声音,披风褶皱的声音,都听得清。 裴爱这边也忍不住挪了挪身子。 王峙听见动静,原本是背对着裴爱方向,此刻转过身来,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娘子芳名。” 半晌听不见裴爱应声,王峙发声:“嗯?” “单名一个爱字。” “哦——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meimei。” “也是一母同胞?” “阿父只有阿娘一人。” 陷入沉默。 许久不闻新声,裴爱正以为是聊天尴尬,他已无话可说,却听见王峙喃喃一句:“丈人母丈人公真好。” 裴爱旋即互赞:“大人公和婆母也是一生一双人,同样的好。”桓超和王道柔冲破门第和身份枷锁,勇敢在一起的爱情故事,早已传遍建康。 王峙不接话,却很自然地另起一话题:“小妹与你相差几岁?” “仅仅两岁。” “好啊。”他赞叹一声,“我从小就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不用自己同自己玩。” “夫君说笑了,王家小郎那么多。” 王峙却再次转了话题,问她:“唉,对了,你嫁过来,没陪仆从么?”见方才裴爱进门,跟着的都是他王家仆婢。 “带了几个,可能都安置了吧。”裴爱道,提及这个话题,她晓得王峙疑惑什么,便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好老庄成痴,在朝堂上可能拘束,但一旦回到家里,顿时似大鹏遨九天,又是鱼跃沃海,无拘无束。所以裴家不那么讲规矩,虽然有仆从婢女,但好多事都是自己来,裴一会去院子里种花,和家里的园丁一同坐在泥巴地里。而她和裴怜,也多亲力亲为,真正意义上,没有“贴身”婢女。 王峙被吸引住,颇有些神往,说改日一定要拜访下老丈人。 裴爱反问王峙家中人物,他却一句带过:“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明日要见。” 裴爱再问,王峙笑笑,只提王崇。说阿翁和蔼,但是千万不要惹怒他。 两人问答话多,不仅有了初步了解,而且感情上也不那么陌生了。 互相间说话就多了一分亲近。 聊了约莫两个时辰,时近子夜,裴爱两句话间,没忍住插了一个哈欠。 王峙清清楚楚听得,沉默须臾,道:“时候的确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你还要见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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