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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时克制的咳了几声,侧屋的小黑马探了探头,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火炕边,伸着小脸贴了贴水时。 水时摸到了温热的小马,抱住了它的脑袋,紧紧的贴住。 在这样的一个诡梦后的深夜中,他需要一个安慰,哪怕只是来自一匹未长成的小马…… 此后几天,自他自己居住开始,每晚都会跟随一只发光的白狼,跳入潭水,仿佛去经历另一个世界,断断续续,他见证了一支族群的兴盛与覆灭。 直到昨夜,刀枪剑戟穿透血躯,无情的飞石滚木冲向高塔,文明在一瞬间坍塌,被覆灭,被掩盖。 水时醒来,才发觉眼角都是泪,泅湿了枕头。但不知道为谁而哭。 他莫名想到符离,梦中这样宏大又悲壮的族群,究竟是自己天马行空的臆想,还是千里之外,那个同样有着一双金眸的人,身后幽寂又隐秘的过去? 他分不清。 天光渐亮,水时起身收拾,昨天郑老告诉自己今日要下去吃饭,他家在县城读书的四儿子承安,要赶回家来住几天。 水时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呢,未免有些好奇,又想打听打听镇上的事,最好能去卖了皮子,卖些实用的玩意。 他叫了小马,便去推屋子门口的木门,只是推了好几下,依旧没推开!撞也只开了一条缝,仿佛门外有什么重物挡着。 小马一见,可点着了它的暴脾气!只见小东西往后退了退,刨了几下马蹄,“嗖”一下,猛的撞向木门。 来不及阻拦的水时,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撞飞出去的半扇小门,他僵硬的转头,盯着还在门外的冷风中兀自威风的小崽子。 想揍一个马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 没等他发火,却忽然借着晨光,看到门口有东西,仔细一瞅,是一只被咬断脊柱的健壮盘羊! 它在清晨的微光里,被好好的摆在水时门口,没有惊动任何人。 水时即刻奔出去,心中嘣嘣直跳,他有了一些其他的期待,于是赶紧四处张望。只是院里院外都看遍了,只在屋子背后多土的山坡上,印出了几串细碎的狼脚印,它们一路奔回林内,不知去向。 水时只得回去将盘羊仔细查看一番。他心中还想着,狼群怎么知道自己喜爱吃盘羊细腻的rou,还爱它厚实的羊皮呢?又特意跨过这样久的脚程,专门送到人类村落中,自己的门口。 他心中有数,所以才鼻中一酸,有些难受,狠狠的喘了好几口气。 这时,坡下传来郑老汉中气十足的喊声,“水哥儿,快下来,有rou吃!” 水时立即惊觉,看了看眼下巨大的盘羊,想了想,也瞒不住。索性将羊后脊的牙印用刀豁开,改变了形状,便起身对山下喊,“叔!快来看,一只羊从坡上掉下来,跌断脖子死啦!” 郑老汉只觉得是小娃子的玩笑话。小时候的水哥儿腼腆又怯怯的,如今大了,眼见着活泼了,胆子也大,东山那样的天地中也能活起来。如今还说起玩笑话糊弄他叔我来了!但一想也挺好,有活气,不愁以后过日子! 老汉有些偏私宠爱,连对自己的老幺四子,都没这样纵容过,闻言也不管真假,便要上坡接孩子吃饭。不料却瞠目结舌,愣在篱笆旁的大门外。 只见一只雪白又肥硕的巨大盘羊,倒在屋前,好家伙!那硬直的羊脖子,都比后边傻站着小哥儿的腰粗! 老汉也是老猎手了,眼前一幕极不可思议,他赶紧跑到水时身边细打量孩子,发现真没什么事,便又低头研究盘羊。 他伸手一摸,知道是脊骨断了才死的,虽然像巨大野兽咬死的,但附近,尤其水哥的后坡上,连只兔子都没有,何况巨兽? 老汉正琢磨,水时赶紧上前,“叔,咱们管他哪来的,反正是从后山上自己掉下来的,吃了算了!” 郑老头一想有理,左右也是无主之物,掉到谁家就算谁的!且这要是精细的弄出来,别说这么多的羊rou,只一张好羊皮,卖到县城,就能够水哥儿过个好冬! 想罢不再理会其他,到坡下悄悄喊上儿子与老婆,放下手中的活,也别吃饭了!先将这天赐之财处理了才行。 水时见他们在自己家忙活起来,便说,“叔,拿到你家去吧,只给我送个羊腿就成。” 没等老汉开口,大哥嫂子却叉着腰直接笑着开口,“你傻啊哥儿!这没主的东西,拿到下边去,左右都是眼睛,让别人看见不得眼红啊,在你这坡上谁也瞧不见,收拾了正好!” 郑婶子也点头,“是这个理,且这也是你的东西,我们家能沾个光,开个rou荤就是造化了!” 冬生也边在院里搭灶烧水,边感慨,“别说猎了!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羊!” 老汉哈哈一笑,“我看呐,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有水哥儿的打猎本领好!天生的猎户,什么羊啊,马啊的,都送上门来了。” 水时见到眼前这样和谐又热闹的场面,自己也放松下来,帮着婶子洗羊内脏与羊肠,听老汉这样说,他抿着小嘴一笑,“我这叫守株待兔!” 冬生边烧火,边看着这样有生气,又小脸红润的水时,憨憨的傻笑,脸也红了。 众人很快将羊收拾好,rou太多,水时推脱实在吃不完,岂不要坏!便只留两只羊腿与羊皮,剩下的都叫搬回坡下。且水时说要顿顿去吃,郑家才勉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