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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的并不远,只在下风处离席几步,远到杨三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而已。并且,为了让杨母安心,谢潜特地选择了让她能随时看得到儿子的朝向。 站定之后,他先叹了一声,道:“养育子女已是不易,更何况是独自养育子女。” 杨母眺望着杨三,许久一言不发,眼中闪着这个年龄的老人才会有的狡黠。她谨慎地道:“大人不必多劝,民妇有自己的打算。” 谢潜:“你误会了,本官并不是在劝你,而是对你的选择表示肯定和赞赏。毕竟,你这好大儿已经成年,听说也娶妻生子了?他又有军饷可吃,总归用不上你。你把自己饿死,既能修功德,又给儿子省花用,等到大限之日,两眼一闭轻松享福去,确实是两全其美好方法。” 他看杨母垂着视线,没有反驳,心知说中了关键,便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本官骗了你呢?” 杨母一愣,缓缓抬起头来,道:“你能怎样骗我?民妇听闻,当大官的人,一旦宣布了的事,就不可以轻易反悔。你既然已经答应不杀我儿,他这样,也不可能再做什么蠢事了,民妇已无所畏惧。” 谢潜呵呵笑了两声,道:“杨嬷啊,这你可就失算了。要知道,想折磨一个人,让他生不如死,一点也不难。他不犯事,难道我不能诱导他犯事吗?”他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随口道,“比方说,给他一个不可能的任务,等完不成,就把人挂在营门口示众,如何?再比方说,进出营门的每个人,都必须啐他一口,或者踩他一脚,又如何?” 杨母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子消失了,她不可置信,死死盯着谢潜。然而,在她面前的这个年青人,语气实在太云淡风轻了,完全猜不透他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 然而,哪怕有半分当真,就足以让她万箭穿心,心如刀绞,杨母不敢赌其中任何些微的可能,只能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和退缩,狠狠地道:“狗官……你敢,你敢这么做试试!!” 谢潜背着手,也背对着她,看似不设防,但围着两人、严阵以待的兵丁,对这个饿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已经造成了足够的压迫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越随意,带给这位妇人的压力就会成倍地增加。 谢潜随口说道:“杨嬷,本官也不信你那萨满大神,你的祈求和诅咒对本官一点用也没有。况且,本官手下有足以抗衡你萨满大天的能人,歪门邪道的事,你可以趁早不要想。” 堵死了所有的退路,杨母颤抖起来,本就微微佝偻的身体,缩得更小了一圈,看起来可悲也可怜。谢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为了长远之计,他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便硬着心肠,说道:“如何,现在还打算安心去死吗?” 杨母此时的目光,逐渐染上了仇恨的颜色,她死死盯着谢潜,无惧兵丁手中的武器,愤然拨开守备,走到杨三身边坐下,二话不说,抄起盘中的食物就吃。无论荤素、无论种类,强行塞进嘴里咀嚼,她眼里哗哗流着眼泪,却顾不得擦,仿佛咬下来的每一口都是谢潜的血rou似的。 谢潜站在原地没动,默默看了好一会埋头苦吃的母子两人,低声吩咐道:“待会送一碗消食汤过去,也不要再送rou串,只给粥喝素汤羹。另派个懂医术的人盯紧,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报来。” 负责看守杨三母子的兵丁连忙应下,谢潜总算大功告成,带着一身郁闷之气,向贺飞云那桌快步而去。 第74章 天降神迹 谢潜连轴转,做完这个心理工作紧接着去说服那个,忙下来喉咙发干身心俱疲,回到主桌直接抄起水壶先咕咚咚灌了半壶,也不在乎桌上是不是沾了油污,直接一趴,侧着脸,沮丧道:“今日尚未过半,我已被人叫了十来次狗官,唉,便是过往被长安传为魔星那时,也没这么频繁的挨骂。” 他虽然唉声叹气,但凭借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萎一会就能满血复活。但能揩油的话当然越多越好,是以表现出来至少十二分的沮丧。 果然,才刚趴了一下,就听见小桃阴阳怪气地刺他道:“当真一天天越来越不讲体统了!” 小袖也讽道:“你的衣服!!再蹭了油自己洗去!!” 谢潜谁都没搭理,竖起手指当小人儿的两只脚,溜桌边一步步往贺飞云那边晃悠,刚走了一半,便有个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轻轻按了按他额顶与鬓边,又听那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与安抚,道:“难为你了。” 小人儿的脚步停了一下,cao纵它的谢潜:“……” 贺飞云又道:“会有人明白你的苦心。” 小人儿也趴在了桌上,下一瞬一跳而起,和cao控它的主人一起扑腾到贺飞云身上。谢潜道:“嘿嘿,无所谓。”他反手按在那手掌上,贺飞云的手比他的更宽厚,也更大些,持续地带来着令人安心的暖意。一面熨帖纠结,一面又止不住嫌场合不对,纠结了一小会,谢潜支吾道:将军啊,你这样……孤很难办呐。” 贺飞云:“嗯?为何?” 趴在贺飞云身上看他,和正面欣赏很是不太一样,但不论哪个角度来看,都足完美符合他类型的大美人。 他美滋滋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贺将军这么做,就不怕别人闲话吗?” 贺飞云低笑一声,动了动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按了一下,到底还是矜持地收了回去。虽然收回去了,但贺飞云的态度依然云淡风轻的,不仅淡定,还道:“是么?哪里来的众目?本将军不认为有人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