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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客们有些恍然大悟,另有一些仍然存有疑惑,还有一些格外喜爱松子糖的常客道:“便是不酥脆,糖与核桃仁的搭配也不会出错!必定不至于不好吃!” “是啊,商人就是市侩!一点小瑕疵也要掰扯半天!” 行脚商人却只看向茶楼大师傅,好像在单独与他谈话,道:“大师傅,你可是用窖冰冷却,才让它强行成型的?若非如此,核桃仁不至于一并失去酥脆的质感。” 大师傅微微变色,道:“客人好刁的舌头,确如你所说。但仓促之间,只能如此了!” 有人喊道:“那等它凉透了呢?” 行脚商人:“凉透自然会与松子糖差不多,只是——” 不等他再多说,那人已经打断道:“那不就完了,说这有的没的作甚!咱们平时也不可能吃得这没凉透的糖菓!!” “确实。”老者捻着胡须赞同道,“不过,这温糖的口感绵软甜美,对老朽的牙口来说,反倒恰到好处了。” 行脚商人还要再辩,谢潜轻轻摆手,阻止了他,只笑道:“老先生说得很是。众口难调,同样的东西,尝过后获得不同的评价,这再正常不过。何必纠结与贬褒呢?依我看,既然两位品评人都评过了,咱们就开始品鉴老何的成品吧?” 他的提议,正提到了大多数看客的点子上,很快,喧哗与反对的声音,便被催促开盖的吵闹声盖了过去。谢潜也不卖关子,直接将盘盖掀起,亮出平盘之中的成品。 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糖菓往往都做成一口大小,离得远些的,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盘底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粒淡黄色、圆滚滚的物体。 “这、这?这不是花生吗?!” 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周围桌边的看客们纷纷站起身来,探头细看,确是花生的外形:浅黄色,约莫上下一致的葫芦形,外皮上纹路经纬交错,造成了网格状的清浅凸凹。除了看上去特别干净之外,怎么看,都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有人急了,道:“这啥玩意儿?水煮花生?” “拿花生来糊弄我们?酒铺里几文钱能买一大碟吧?!” “除了沙子洗得干净——还有什么拿的出来的优点???” 众人哄堂大笑,又夹杂着四起的嘘声。可隔壁桌一身锦袍、像是员外模样的中年人忽然“咦”了一声,惊疑不定地道:“不对。这、这……这不是花生,这是糖,酥糖么?!” 谢潜悠悠然遥相拱手,赞道:“先生识货。” 这锦袍的员外大约有不少人认识,纷纷诧异不已,可没人能像他一样占尽地利,看得这么清晰。幸而那白胡子老者,凑近仔细看了半天,也道:“确实,不是花生。” 行脚商人:“虽不是花生,却也是花生。某南来北往多年,也算见识过天下诸多吃食,可做到拟其形,拟其味的吃食,却只有缘尝过三次。” 老者乐呵呵地摸摸胡须,道:“老朽痴长年岁,有幸尝过五六次吧,惭愧。” 行脚商人也笑道:“明明是幸甚之事,老丈,咱们就别客气了,直接尝吧。” 两人达成一致,老者便伸出那枯瘦遍布皱纹的手,将其中一粒胖滚滚的“花生”捏了起来。与这粗糙的手指一比,众人才惊觉,这“花生”的颜色更浅,表面则比真正的花生多了些光泽。而随着“花生”离开托盘,表面窸窸窣窣地往下掉落细小的酥皮,这太过明显的不同,才终于叫人相信,这是“糖菓”,而不是真正的“花生”了。 顿时,喧哗和嘘声都荡然无存,换成了针落可闻的寂静。每个人,都死死盯着老者手里的“糖菓”,等待老者对这外形惟妙惟肖的糕点做出品评。 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老者拿起之后,竟没有像吃核桃芝麻糖那样直接入口,反而托在手心,品鉴似的观察起来。 他道:“像,确实很像!这经纬脉络,与我昨晚佐酒之物几乎一模一样!连上下略微差异的形状也很真实。而且,托盘里的每一粒大小不一,形状有略微区别,这位师傅,您制作时莫非没有用模具,而是徒手雕琢出来的不成?!” “老何”一摊手,愁苦道:“一没时间,二没模具,只好随手捏了,您老人家随便看看就成。” ——是低调的炫耀?!还是反向自谦?!要知道,徒手塑造一块硬糖不难,可这显然是一碰就掉渣的酥糖,如何“徒手”塑造?!需要多深的功力,多巧妙的手法?! 众人议论纷纷,便是尝不到这花生酥糖的味道,仅凭外形,就足以给每个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来福茶楼的大师傅终于变了脸色,不过,尽管他脸色难看,却还保有学厨的初心,抛下颜面,咬牙走到“老何”的面前,深深一躬,,道:“前辈,可否也让我一尝这酥糖?” 张二狗赶忙把人搀扶起来,道:“仓促间多有得罪,当不起前辈二字。请尽管品尝,多余的份,我们公子——”他想起谢潜还坐在旁边,赶紧低声询问,“谢公子,能不能……” 谢潜大方地道:“无妨,随便吃。反正待会多出来的,总也要分给大家品尝。大师傅,请自便。” 大师傅恭敬道谢,捻起一粒仔细放在口中品尝——倒不是他不仔细观察外形,而是比起外形,他更加关心这酥糖的口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