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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谢太初道。 “尔等要袖手旁观吗?”赵渊质问。 “惊蛰前钦差便入了甘肃。”谢太初劝他,“如今已过惊蛰十来日,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谢太初的话是对的。 可他不肯信……他不能信。 “凤哥,少川,你们是甘州来的,与我同去!”他又道。 “郡王。”阚玉凤欲言又止。连他身后的陶少川也低下了头。 “你们真要眼睁睁看着边塞这般的英雄受辱,被削藩罢黜,让甘州从此再无英雄?届时,瓦剌鞑靼会轻易放过甘州这样的肥rou?想让宁夏惨剧再次重演?” 阚玉凤与陶少川下马跪地。 赵渊猛然灵光闪过,问道:“削藩之事其实早有征兆,宁王继位定不会允许藩王谋逆之事上演。年后大行皇帝殡天,本是危如累卵之时,尔等本福王左亲卫军,为何擅离职守,带着两千精兵来宁夏投奔我?!” “郡王!”阚玉凤抬眼看他,泪从眼中滚落。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福王府危在旦夕,福王为何偏偏要你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甘州?”他追问,“说!” 阚玉凤从铠甲下抽出一封信,上盖福王大印。他双手举过头顶。 “郡王,属下有、有福王手书一封……请郡王亲启。”他声音沙哑道。 那封信,在征战中,被揉搓的不太平坦,有一个角甚至卷曲。 似乎写了有些日子了。 赵渊指尖颤抖,讲那封信接了过来,撕开封口,展开信纸,狷狂奔放的字迹便落入他的眼帘。 他似乎看见了福王在书室案件提笔挥毫的样子……以及这封信所承载的诸多情意。 他低声念道:“孤宗族王孙赵渊——” * 王孙赵渊,见字如人。 你不曾见过我,我却见过你,于萧王府上。 彼时,我令皇命于归化城【注1】封赏土默俺答汗为顺义王。回程途中,听说萧王府诞下二子。冥冥中我总觉得你出生的自有天意,未曾见面,已得三分欣喜,我年青狷狂,遂引马日夜狂奔六百里贺喜。 于满月酒席上见了你。 你在王妃怀中,玉雕粉琢,烂漫天真。我伸手逗你,你便抓着我的手指咬了两口,嘻嘻笑着不肯放过。 你乌黑明亮的眼中似有一轮旭日,瞧着我。 我已年过四十,可你却似朝阳,从你的眼中,我便瞧见了未来的北边。烽火台老朽,夜不收碌碌。天下再无战事,边墙内外鸣金收兵,马放南山。民众得以休养生息,岁月悠长静好,我等也可寂静老去。 三分欣喜化作十分柔肠。 这般的血脉后代,我如何不爱怜。 肃王请我为你赠名。 海涵地负,山峙渊渟。便叫做赵渊吧。 我对你父亲道。 然而便在第二日,八百里急报召我回甘州,鞑靼俺答汗虽然归顺朝廷,可瓦剌的图们大汗却借我离开甘州之际奇兵突袭哈密,长驱直入。 两地远隔,藩地如岛。 二十四年,我征战南北,却再未有机会见你一面。 想来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自天寿山谒陵之乱起,宗亲猜忌,手足残杀,大端乱起。 赵戟必定心急削藩。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立为主的事,可是……景帝御赐”满门忠烈”的牌匾还挂在福王府内。 亲人二十代,血洒漠南漠北,又浇灌甘州大地。身负英灵,我手握重兵,却无法,更不能做这谋逆之举。 我福王一脉自本朝开立便延续至今,血脉没料要断送在我的手中。 思来想去,唯一放心不下的竟然是你。 陶少川在军中讨人喜欢,又忠诚可靠,护你周全。 阚玉凤乃是前任甘州总兵之子,他全家遭难后,我待之以亲子之礼。如今拜你门下,待时机成熟之日,甘州十万驻兵只需你振臂高呼,便可任君驱使,以筑大业。 细细斟酌,所谓筹谋,抵不过时事变换。 大端正值数百年之风云巨变中,风诡云谲之势便是倾星阁之凝善也难完全推演全貌。 权欲虽美,不过虚妄。 人生在世,自有追求。 莫辜负了江山,更莫辜负了民心。 我虽去,你却在。应自珍重。 * 赵渊心中剧痛,只觉得难以喘息,他不由得攒紧那几页信笺,信笺在掌心被捏皱。 他急促喘息,过了许久他才声音沙哑,低声问阚玉凤:“这是什么?” 阚玉凤已泪流满面。 “老王爷生前唯愿郡王平安——” “我问你这是什么?!”他打断阚玉凤的话又问,“这信的内容你知道?” 阚玉凤回:“是。” “你呢?!”他问陶少川。 陶少川哭着回:“知道。” “我等临行前,王爷便对我劝导,让我辅佐郡王离开宁夏,又要护殿下周全。”阚玉凤说,“老王爷对郡王舐犊情深。” “你知道。”他对阚玉凤道 “你知道。”他又指陶少川重复这三个字 陶少川泣不成声,羞愧跪在地上垂首。 最后,他回头,缓缓看向谢太初,笑了一声:“你呢?你也知道?” “我知道。”谢太初说。 “从甘州来宁夏,也就是除夕后,正月里……如今已经惊蛰。中间整整月余啊。明明可以做些什么,明明可以挽救福王。可你们呢?一个两个知情不报冷眼旁观。才有了今日这般的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