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页
啊? 送霜呆呆地看了看谢秋石,盯着天际晕散的云层,惊讶地重复道:雪停了。 距瀛台山数十里外,便是群仙禁足思过用的南槛。 仙界有南北两槛,北槛用作大狱,幽囚作乱入邪之徒,南槛则多是仙人自省,面壁问心。 燕赤城不久前方在北槛见过渡劫归来的紫薇君秦灵彻,此时乘着仙驾前往南槛,南槛司长周瑛莘已然候在门口。 以您的身份,周瑛莘道,本不必如此。 燕赤城一言不发,举步走进槛中,周瑛莘随后跟上,槛门落下,二人身后只跟了四个仙仆,其余人都被拦在门外。 两个仙仆走到燕赤城身边,燕赤城一摆手,未要他们领路,而是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暗室。 室中光线昏沉,一堵石壁正对着房门,燕赤城除去锦衣,仅着白色里衫,面朝石壁而坐,背对着几人。 周瑛莘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道:天帝罚了多少? 一旁仙仆正要说话,燕赤城已沉声道:三十。 周瑛莘微微颔首,声音略冷了几分,命道:戒鞭三十。 说完他便退至一旁,另两个仙仆走上前,一人提着一桶水,两桶各浸泡一根古藤绞制的藤鞭。 燕赤城闭上眼,心中几无波澜,呼吸声也未曾乱半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听到耳畔传来水声,仙仆将藤鞭从水中提出,一左一右,不间断地朝他背上打去! 南槛所用藤鞭粗实厚重,较寻常教诫用具沉重许多,抽落在皮rou上,并不似皮鞭劈啪作响,而是闷闷一声噗响。鞭身夹着劲风砸下来,如同打在棉絮中一般没有声音,看似威力不大,实则伤筋动骨。 接连五鞭均打在脊背上同一处,燕赤城身形笔直,一动未动,若不是那内衫上晕出的血痕,都要叫人怀疑这鞭不曾打在他身上。 两边仙仆无声地行刑,没有人报数,也没有人训诫,鞭数过半之时,燕赤城所着衣料已成半身血衣,戒鞭略往下挪了一寸,继续不紧不缓地落下,数二十之时,燕赤城突然微微前倾,抬手按住了眼前的石壁。 石壁极滑,这自然是特意的安排,只为不让受罚者依附,燕赤城缓缓曲指成拳,拳眼不轻不重抵在石壁之上,又被滑开,像是抓着什么极滑腻的东西,随时可能脱手。 燕仙君恍惚间以为自己正捉着一捧雪。 捉不紧,按不住,不可依赖,不可松懈,不能贴着眼前的墙壁,不能指望他人借力于己,身后的重鞭要一道道打进自省者的魂灵里仙人素来是不怕皮rou疼痛的,但仙人仍会教诫自己,刑痛是自省的良方,刻进皮rou的鞭痕似乎就能抵去满手满心的孽债。 最后十鞭,似乎一鞭要比一鞭来得更重,燕赤城动了动唇,发出无声的喘息,每一下重鞭都将他往石壁上压,他抓不住石壁,便只抓住自己的手掌,转眼间掌心便再次渗出淡淡的血丝。 三十鞭刑毕,两仆躬身告退,另外两名仙仆取来替换衣物后也径自退出,周瑛莘叩门而入,只见燕仙君赤着上身,正在更衣。 得罪!周瑛莘道。 无妨。燕赤城声音淡淡,语调寻常,仿佛满背狰狞外翻的伤口不在他身上一般,还有事么? 您要在南槛自省三十日。周瑛莘道,需要我为您安排房间么? 不必。燕赤城换了内裳,单手披上漆黑的锦袍,只松松搭在肩上,双臂并未穿入袖中,而是随性地抱着,我就在此处。 周瑛莘躬身应是,说着便要退出门外。 等等。燕赤城忽然唤道。 您有何吩咐? 瀛台山那边,若有是何异动燕赤城轻声道,沙哑的尾音透着些许无奈,他顿了顿,话头终是又咽回了喉中,罢了。 第79章 瀛台双生树(二) 瀛台山不仅雪停了,一百年没有动静的雪竹还冒出了笋尖,据传山中寒梅碧桃都生出新叶,百年难得一见。 送霜早早地被师兄师姐叫走,谢秋石乐得自在,一个人优哉游哉漫山遍野地跑,跑到雪竹林时听到一声熟悉的鹤唳,他又惊又喜,高呼:碧霄! 碧霄长长地鸣叫一声,俯冲而下,挨着谢秋石来回摩挲,长长的颈子盘在谢秋石肩头,活像是在撒娇。 乖,乖宝,谢秋石被它哄得心花怒放,怎么几天不见这么嗲起来,你爹我心都要被你弄化了。 碧霄轻轻叫了几声,又拿喙去拱谢秋石的脸,似在抗议。 谢秋石被它拱得痒极,笑骂:得,我不是你爹,我生不出你这扁毛畜生。 一人一鸟打闹片刻,谢秋石才略端正了脸色,轻轻挠了挠碧霄的下巴,问:到底怎么回事?心情这么好。 碧霄展翅腾空而起,在半空盘旋了数圈,又飘飘落地。 回家了?谢秋石挑眉道,原来这里便是你的家,好宝贝儿,知道你来头不小,竟然当真是仙界下来的。 碧霄又发出一阵轻鸣,张嘴衔着谢秋石的衣袍,就要他跟自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