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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什么要生气:“息怒?”莫名其妙的话语,“你们要朕,息什么怒?” 微微上翘的语腔,朕真的觉得快要被这群莫名其妙的棋子逗笑了。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丞相抬头看向了朕,他是大殿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跟着磕头的,又或者是因为他一直都是跪在那里,腰杆笔直。 又来了,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姿态。 他总能让朕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就好像他现在的表情,像极了当年朕初登基的那夜,他将昭文交给朕时的表情:“丞相在看什么呢?” 朕不知道他的表情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那一向是阿骨的事情。阿骨才是我们之中那个看过很多书的,他才是那个批阅奏折的,他才是那个想要…… “陛下,您已经不小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像是年幼时父皇看着犯了错的朕,“任性,也要有个头啊。”只是自从那年母后死后,朕便再也没见过父皇。 “你让朕,想起了先皇。”起身走下了金黄色的台阶,慢慢踱步到了丞相的面前。公公小声的提醒朕,说丞相是十恶不赦之徒,是大逆谋反之徒,是想要弑君篡位之徒,言语紧张好似朕下一秒就会死去。 磕头跪地的大臣们抖得更厉害了,厉害到朕觉得越发的无趣。还有面无表情的丞相,更无趣:“丞相大人,还有什么要和朕说的么?”真的走下来,朕才发觉丞相跪着的高度还没有朕的腰身那么高,只是一直以来朕都坐在上面,而他站在下面。 “陛下,”丞相看着朕,挂着那个令人厌烦的表情,“有时候,您该回头看看。” “回头看看?”侧身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一把破椅子而已,你要上去么?” “老臣自知时无多日,”他叹气,“只是陛下,这个王朝的百姓,是无辜的。” 他看出来了朕的意图,他解开了朕想要他们解答的谜题:“真可惜,偏偏是你。”丞相很老了,他的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哪怕他试图挺直自己的腰板,都依旧会暴露他的身形伛偻,很难想象当年皇祖父称赞他的样子。 “三朝老臣啊,多么了不起。”看着这样的丞相,“偏偏是……” 大殿的门口传来了女人尖锐的声音,一身华服的女人跌跌撞撞的闯入大殿,阿骨远远地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瞧见朕看向他,他露出了一个得意满满的笑容,然后指了指朝朕扑来发丝凌乱的女人,转身消失了。 “陛下!”那是父皇的皇贵妃,也是现在的皇太后,“陛下,冤枉啊!” 记忆里的皇太后,一直都是带着金枝玉钗身着华丽衣裳一副不急不慢雍容华贵的样子,而现在她的衣服凌乱,复杂的发饰甚至缺了好几个地方,发丝垂落:“所以说,从刚才开始……”叹气,“你们都在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喜不喜欢皇贵妃,大概是喜欢的吧,因为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八啊。朕是那么的喜爱他,喜爱到让他去陪了朕最爱的母妃,那是何等的殊荣啊—— “陛下,所有的过错,哀家愿一力承担,只求陛下能够放过父亲,放过族人。” “朕放过了啊,”蹲下身去看她,她的头发因为磕头的动作撞击在地,然后散乱开来,“你瞧,本应该屠九族的,可是朕一想那不成啊,他的九族有朕的贵母妃,那岂不是说还有朕?所以,就不屠九族啦!” “可是不屠九族的话……”压低声音,“小八该有多寂寞啊。”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那双眼睛之中,朕看见了一个笑的眉眼弯弯的少年。那是一个和八皇子完全不同的男孩,苍白、消瘦、阴厉的笑容,还有左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然后,她尖叫一声,巨大的力度掀翻了朕,将朕压在地上,掐住了朕的脖子:“是你!是你!果然是你!”她的力度也就是那么一瞬,随即她就便被侍卫拉开了,只是她不在乎,她只是挣动着,疯狂的挣动着。 成了朕最期待她成为的样子:“你这个杂种!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肮脏的……”公公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块儿布,塞在了她的嘴里。大殿中只剩下她呜呜的声音,还有她头上金钗相撞然后掉落的声音。 看着她的眼眸里泛上血色,朕却很开心。 开心的时候,就要笑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公公站在朕的身后,慢悠悠的宣布了丞相家满门抄斩的十条罪状。虽然其中九条都没听懂,不过‘皇太后试图谋杀当今陛下’这条,倒是听懂了。 因为,那是朕下的棋啊~ “陛下,”丞相却没有他女儿的那般疯狂,他只是带着那种让朕生厌的表情看着朕,“您一直是个好孩子。”他如此说道,“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这样自以为什么都懂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他以为他是谁…… 可是即便是这样,心底酸酸的,有什么东西想要涌上来一般:“朕改主意了,在这里杀了他吧!”在这个大殿之上,在这个他登顶荣耀又从云端跌落的地方。 转身往龙椅上走,身后传来了丞相沉稳的声音,那不是一个老年人的声音,而是一个正值青壮,欲意一展宏图青年的声音。 “臣,谢主隆恩。” 五十年前,这里跪着三元及第的才子。 五十年后,这里跪着跌落俗世的权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