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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川直挺挺地双膝着地跪在夏京跟前:“无论如何,属下都不能放您去台州。”眼看夏京心意难转,他只得拿周仪的话来劝解,“况且,周大人临走前也留下了话。” “他……说了什么?为何现在才说?”夏京语气飘忽。 “周大人拉着我千叮万嘱,他此去确有一定的凶险,但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让我千万要拉住您,绝对不许您去涉险。所以,哪怕是为了周大人这一片苦心,您也千万要保重自己!” 夏京听后沉默良久,眼睫轻颤,双手捧着大腹茫然后退两步,好像忽然卸下了先前那股子非要亲自去寻人的心气,喃喃说道:“他竟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夏川以为自己方才那番话是劝住他了,起身将人扶到床上躺下,才听命离开,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门外。 可是夏京呢,他心头依然萦绕着方才夏川转达那话,“不许我去涉险……保重自己……哈!” 他仰起头,眼中泛过一丝水光,茫然地将眸子睁到最大,不肯让那股热意涌出来。 “可你又是否知道,若是没有你,若是没有你……” 他初初与周仪袒露身怀有孕时,曾一度以为周仪不愿接纳他腹中的孩子,那时他还负气似的对自己保证,哪怕只有他自己,也要把腹中的孩子平安送到这世间。 可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煎熬直到如今,他才更加清楚地明白,自己心里当真是爱极了那人。 如果非要他在孩子和周仪之间选,他其实是会选周仪的! 毕竟在最初的最初,他是为了周仪,才肯接受自己一介男子怀了身孕的事实,也是为了延续他和周仪两个人的骨血,他才愿意去生下腹中的孩子。 没错,和周仪的孩子他是舍不得,两个孩子在他腹中已经待了五个多月,作为孕育之人,日日夜夜的陪伴怎会没有感情,但是这都得以周仪能陪在他身边为前提,如果没了周仪,这一切便都没有意义! 他和周仪两个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如此一别便是永诀,他绝不接受! 最起码……最起码……是生是死,他得要个准信儿! 腹中的孩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更加剧烈地闹腾起来,肚腹一抽一抽地疼,夏京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随后又咬牙死死忍住,整个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 他低下头来,掌心在剧烈鼓动的腹顶轻揉,喃喃说着:“宝宝乖些哦,等爹爹找到你们父亲,便没事了。” 第45章 这是我夫人! 距离台州府十里开外的林子里, 马车夫将一个头戴及腰帷幕斗笠、肚腹鼓得老高的人放下,收了银子后调转马车头就往回走,一刻都不肯多停留。 台州府如今这样乱, 里头的人都在往外跑, 这临时雇的马车夫愿意送到此处已是不易, 夏京也就没有过多强求。 当日夏川虽执意守在门外, 但他真心想走, 总能找个空当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为了隐藏行迹,他身上穿的是普通蓝色棉布式样的衣裳,头戴长度及腰的帷幕斗笠, 将一张精致面庞以及臃肿的身形遮盖住大半,即便如此,那高隆的肚腹依然清晰可见。 为了防止被人追踪而至,他还特地叫马车夫从严州府, 转道金华府、处州府, 绕了一个大圈, 一路上若非必要几乎不出马车,如此才在今日顺利靠近了台州府, 没有被人找到。 至于善后的事情, 他暂时没有心思去考虑, 眼下找到周仪的踪迹才是他唯一所求。 这么多日的马车坐下来, 对他的身体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好在腹中的孩子仿佛知道他如今顾不上他们,一路上也算体谅,没有太过闹腾, 偶有那么几回实在不舒服极了, 便吃一粒柳商陆早前制好的安胎丸药, 好歹撑过去了。 虽他自己腰背酸软疲惫些,其他倒还过得去。 现下没了马车代步,一切只能靠他自己。通过树叶朝向仔细辨认过方向,他将行李包袱背在肩上,抬步朝东北方向而去。 多久没有经历这种境况了,回想起来,约莫是考中科举步步高升以后,他便日渐前呼后拥,琐事有下人代劳,出入有轿子马车,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动腿。 不过别看他如今养成了一副富贵慵懒的性子,早年间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真要到了这步田地,多少困难也击不垮他。 八九月的天儿虽然已经入秋,感官上依然又闷又热,他身子又重,走路根本就走不快。 往台州方向去这一路上人畜稀少,许是他走的是小道而非官道,前些日子该逃的也都逃了,如今正是最荒凉萧瑟的时候,路上他半个人影儿也没碰上。 不过走得再慢,又走走停停,大半日功夫也已靠近台州城外。 时已至夜,台州府近期又时有流寇扫荡,他没有贸然进城,只远远查看了一番城门附近的情况,便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他记得先时曾路过一处溪畔,那里流水潺潺甚是清凉,溪水的源头是一处山谷,很适合隐匿歇脚。 这夜皓月当空,为整个山谷带来些许亮色,夏京借着月色捡拾了一些干柴,又在溪边挖了一个坑,将干柴拢在一起堆进坑里,取出火折子点燃,燃起来的明亮火光叫人心里添了几分安心。 他扶着腰席地坐在火堆旁边,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水囊,就着水简单吃了一些,夏日里水消耗很快,等到一囊水喝尽,便又顺手用溪水将水囊装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