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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窈瘪瘪嘴,倒也没再说什么,垮下一张脸,神色厌厌地去厨房端饭。 因为夏京那儿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车队走走停停了约莫五六日,一行人才走到大运河码头,由陆路改行水路。 船是一早就包下的,上船以后,水路起码要走十来日功夫,船上不比客栈,上等客房就那几间,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把周仪的房间安排在夏京隔壁。 木质的舱板隔音不好,周仪坐在房里,很清楚地就能听见隔壁时不时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呕吐声,下人们来来去去,人仰马翻。 夜深人静,皓月高悬,唯有客船按照既定的路线缓缓排开水面,经由大运河北上,周仪手里的善本是翻了又翻,书册上的字每一个都认得,却怎么也看不进心里。 他索性放下书册,手肘抵住书案,指关节按着太阳xue闭目养神。 忽听得隔壁仿佛又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呕,等了一会儿,外头却毫无动静。 周仪眉心紧蹙,摩挲着指节迟疑片刻,终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第12章 非要往对方怀里凑 客船上空间珍贵,向来都是最大程度被规划利用的,哪怕是上等客房,屋外也只有一条一臂宽的过道,借着屋里的烛光,周仪很清楚地就能瞧见,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几步就走到隔壁房间的房门外,伸手轻轻一推,便发觉房门并没有锁死,叫他一下就推开了。 房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方才在隔壁听见的那几声压抑低呕,原原本本传进他耳中,真实且清晰,让人心生不忍。 此时夏京那头也听见有人进屋,不知将他错认成了谁,勉强止住呕意,声音虚弱地道:“替我倒杯水来……呕……” 周仪一言不发,考虑到上等客房的布局都是相同的,便按照自己房间的布局,摸索到桌子那边,轻轻探了探,果然有水壶和水杯放着,不过夜已过半,壶里的水也早已经凉了。 周仪正琢磨着是否要回屋去倒杯热的来,他屋里的水壶里倒还些热度,夏京那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快些,呕……磨蹭什么呢你。” 因他催得急,周仪也就歇了方才的心思,端着手里的凉水摸索到床榻旁边,正要把水递过去,冷不防踩到了什么,“当啷”一声,他把那东西踩翻了…… 夏京素来爱洁,床边的盆里装的可都是他方才的呕吐物,听声音,这一下明显是翻倒了,当下冷了声音呵斥:“废物。” 因声音实在中气不足,这声呵斥听在周仪耳中便十分没有威慑力。 即便有威慑力他也不怕。 念在对方是个病号,周仪没有与他多废口舌,俯下身来,摸索着将水杯交到他手里。 这时候夏京已然察觉到不对劲,握着水杯的手蓦然一紧,鼻尖围绕着熟悉到骨子里的书卷气,心跳骤快,怎么会是他? 可是他如今根本闻不得半点异味,本就难以压抑的呕意愈发剧烈,当即对着床榻旁边又是一阵呕吐,可是他近来根本就吃不下多少东西,胃里也早就吐空了,到头来也只是干呕。 酸涩刺激的味道蔓延在舌腔喉头,食道里一阵阵酸气搅得他浑身发软,他突然觉得很委屈,自己为了腹中这块rou受了这么大的罪,这姓周的倒安安稳稳红袖添香,还放任阿窈那死丫头来看他的笑话,这是想气死谁! “唔……”他呼吸沉重,喉头发紧,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咬牙道,“这让我怎么喝,扶我起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意有所指,“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仪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时候恨不得拧着他的耳朵与他好好说道说道,到底谁是狗,谁又是废物!可到底还记得对方是个病号,硬生生把这种冲动忍下去,小心绕过翻倒的铜盆,侧坐到夏京床沿上,轻轻将他半扶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胸膛上,无声静默。 黑暗中,夏京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抬手将杯中凉水灌入口中,搅动片刻,将口腔里酸涩发苦的气味尽皆除去,微微侧了身子,朝床榻旁吐掉,重又躺回周仪怀里。 可床沿上现在坐着周仪啊,他这一吐,完全吐在了周仪腿上,被口腔浸润得稍微带点温度的污水透过他的衣袍,渗过裤子布料,在他大腿上蔓延开来,他根本就来不及躲。 先前压下去的怒气这时候又升腾起来,这人当真是养尊处优,这般肆意作为,分明是不把伺候的人当人看,好歹也曾是二甲进士出身,孔夫子的书看来是全还回去了! 周仪正欲出言叫破自己的身份,怀中人忽然一把将他推开,紧接着便又传来一连串的呕声。 “呕……呕……”夏京捂着胸口一顿干呕,当真是要将胆汁也呕出来了,也怪他一时乐极生悲,分明知道自己闻不得异味,还非要往对方怀里凑,想方设法用言语挤兑对方抱自己,那书卷气再好闻,此刻也是闻不得的呀! 他难受得想要抽方才的自己,可是这一下呕个不停,竟是连生理性的泪水也要憋出来了。 此时木质的地板上远远传来些脚步声,周仪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自己进来时并未关门,推测是夏京的人听见声音要过来伺候了,他鬼使神差地丢下床榻上呕得昏天黑地的人,快步离开这房间,临走时终于记得将房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