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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沾一个瘦猴儿,这时在曹易身边上蹿下跳的,好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但曹易却始终沉着张脸,手在腰间刀柄上攥紧了,就连青筋也根根尽现。 倘若胡九彰在此,他便能轻易看得出曹易此时的状态。他在担心,在害怕。可如他这般壮硕的退伍老兵,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要怕,也得是丁小沾他们那些普通人怕。 可曹易这时,却又真真正正的在恐惧着什么,且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他面色变得格外阴沉,紧锁的眉头好似能掐死一头牛。 丁小沾看惯了曹易这副表情,倒也不以为然。 “曹哥,你说呢?” “……就你们,也想跟官军打?”曹易声音低沉着,眼中实则,不屑多过担忧。 “怎么就不能?再说咱们这条街外头,还有黑叔他们的地盘呢,他们也容不得官府的人这样长驱直入吧?” “你未免也把人想得太好了。”曹易轻叹出一口气,“这时候指望别的帮派的人会出手相助,就像是指望债主老赖主动还钱似的,根本就是没边的事。” “可——”丁小沾不甘示弱,“就算没人愿意帮咱们,但官军也未必就敢明目张胆的进归义坊抓人!” “不敢明目张胆的抓,就不能偷偷摸摸的抓了?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多得是办法。” “可倘若不战,咱们还能怎么办?这人也劫了,东西也抢了,现在把人送回去,也太窝囊了点吧?” 丁小沾一脸的不甘,可曹易听他这话, 却眼前一亮。 “小沾,左右这一次,那姓王的不肯卖给我面子,想要你们都安然无恙的逃出长安避险,怕是行不通了,但若只是一两个人趁夜出城,姓王的说不定还能开出一条通路来。” “曹哥,你是说……你跟我两个趁夜逃走?”丁小沾听得眼睛放光。 “想什么呢!” 曹易直照着丁小沾的脑袋敲了一下。 “我是说,我连夜带着那绑来的公子哥出城。总归人质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大抵也不会在归义坊中多做纠缠。” “唔……曹哥,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咱们这些人的安危……”丁小沾转瞬又眼含热泪。他这人只要一跟曹易站在一起,情绪波动就特别大,好像这世界上除了曹易,就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了。 “可曹哥你呢?万一你被官府的人追上了,可怎么办啊?”丁小沾忧心忡忡。 “你犯不着为我担心。”说起自己,曹易的情绪反而松弛下来,“在长安城外逃,总比在城内逃来得容易。况且我手里还有人质,当真对峙起来,我未必就没有优势。” “可万一那病秧子在逃跑的路上病重死了怎么办?”丁小沾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但他问出这话却叫曹易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曹易无奈叹了句,二人加快脚步,朝着关押李慕云的破房走去。 入夜,又是个阴冷的傍晚,一个腰挂横刀的高大身影架着辆马车从归义坊中奔西南而去。此时,长安城尚未进入宵禁,但长安城门却已经到了该关闭的时候。 马车一路穿过长安县南边人迹罕至的小巷,待驶到延平门时,已经是酉时三刻。 赶车的大汉身上披着灰黑的斗篷,夜色下看不清面容。但他那一双粗壮的大手,却在武侯手中的提灯下显得格外显眼。 “今天下午来给你们老王打过招呼的,我弟弟病了,没剩下多少时候,我赶着送他回老家见爹娘最后一面。”车前,曹易低沉的嗓音从斗篷兜帽下幽幽传出。 守门的武侯提着纸灯笼从上到下的把曹易照了一边,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笑。 “打过招呼又怎么样?把门帘掀开,爷要检查。” “我弟弟身子虚,见不得风。”曹易声音中带上些急促,但他越是着急,那武侯的表情就越是戏谑。 “起开!” 武侯拿着手上横刀的刀柄碰了碰曹易的肩,曹易没动。武侯面上马上显出不悦来。 “怎么,不让检查?” 武侯提高了音量质问着,那声音在夜色下疯传,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武侯的声音一过,城门前又是寂静一片。那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被曹易低声的说话声打破。 “军爷,我弟弟怕风。” 曹易忽然站起身,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个手掌大小的黑布小包。他倾身把那布包塞到面前武侯怀中。 “有劳。” 那武侯脸上这才显出一丝快意来。 “得了!” 武侯提着灯跳上了车,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从车内四溢而出。车厢内果然被铺成了卧榻的样式,而随着灯光幽幽晃过,病人的脸孔也在灯光下被照得清楚。 但武侯没有入车,后没听清楚车内人气息虚弱的都说了些什么。 厚重的门帘被再次遮严,忽然响起的马蹄声将车内依稀的人声彻底盖住。曹易用力甩开缰绳,从延平门缓缓敞开的空隙中疾驰而过。马车很快消失在长安城外的野道上,守门的武侯再次合严城门。 “嘿嘿,那老小子还挺通透的!这一包银子,老王平日里收的,可得比这个多!” 第35章 巧遇 夜风微凉,长安城外的荒郊上,立着座废弃多年的小庙。胡九彰拄着他的木拐杖,终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小庙跟前,他的小腿疼得麻木,以往半个时辰不到就能走到的地方,未想这次居然走了整整一个时辰还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