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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事,竟能耽搁父亲回京?” 李慕云也不见怪,既然母亲都已经教好了话,那他倒想听听,这被人事先教好的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朝中之事,小婢怎敢过问,世子倘若回心转意,出了这房门,夫人自然会尽数告与你知。” “你啊,少跟我来这一套!” 李慕云轻叹出一口气,再未与那婢女开口。但日子总是要过,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大年初一,李慕云终于被允许踏出房门,虽说身边仍围着三四个奴仆时刻提防着他出府,但能出门喘口气,已经是莫大的放松。 冬日的空气冰凉,但却清新异常,李慕云止不住想到北疆。他仍记挂着胡九彰的安危,可未想这一路走来,他居然未在府中看到张泗的影踪。李慕云照例去到赵氏房中问安,这一去,他便想着法儿的在王府中绕了一大圈,可李慕云越绕,就越是心惊。这一年的王府,异乎寻常的冷清寡淡。张泗始终不见踪影,就连四处为年节cao劳准备着的婢女奴仆,模样都照比平时沉重了不少,哪里还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在? 而待到他站在赵氏面前,再见到那女人的面,李慕云已然惊讶得要说不出话来。 才不过几月未见,赵氏那张保养得十足精心的嫩滑面容,居然就好似老了十几岁般,凭空添出许多皱纹不说,面色也黯淡无光。 “慕云拜见母亲。” 李慕云照例对着赵氏作揖。经过了这三月多的禁闭,他也不似最初那般尖苛了。毕竟是过年,礼数上该有的,还是要有,可他摆正了心态,偏偏府中又处处透露着异常。有大事发生了。李慕云十足肯定,再加上这一年过年,父亲与两位哥哥居然都没有返回长安,这于情于理,都不对劲。每到过年,皇嗣都要照例进宫朝见。难道父亲连这最要紧的过场都不想走了? 赵氏摆手免了他的礼,但李慕云却未等赵氏开口,他有太多想问的了。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为何父亲不归?是不是父亲在任上得罪了圣上?还是朝中局势有变,杨家那帮人……” 李慕云话未说完,赵氏却已经连连摆手,令他息声。 “慕云……大唐乱了。仲冬时,安禄山起兵,虽说是打着讨伐逆贼杨国忠的名号,但那实则是在反唐。贼人的军队上月已经攻陷了东都洛阳。王爷他人在安东,被叛军挡在了东北边上。且圣上忌惮东北藩镇的势力,怕是要连咱们王爷也都一道被算在叛军那边了。” “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与我说!” 李慕云震惊之余,声音中还带着丝丝愤怒。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见到庶母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在意尊卑礼数的时候了,他是王府的世子,倘若肃王就这么给“困”在了安东,那么接下来,这个家的主人,就是他李慕云。而如果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爷爷真的怀疑肃王参与叛乱,那肃王府的人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年,便又是两说。如今大明宫中的那位圣人,惩戒起自己的儿孙后代来,可要比仇敌还狠毒。 李慕云会有如此反应,赵氏心里早该有数,但就算是这样,待李慕云一声质问过后,赵氏眼中仍填满了无奈与痛苦。她眼圈一下就红了,李慕云从未见过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怯懦的母亲,他心中暗暗吃惊,但怒火却不会因此消减分毫。他冷着张脸,脑中的思索不曾停滞片刻。 李慕云越想,眉头便皱得越高;越想,便越是心惊rou跳。 什么被安禄山叛军挡在了安东?一派胡言!都到了这个时候,作为肃王妃的赵氏,怎么会还看不清肃王府与朝中局势的要紧之处呢?这女人平时心机倒是深重,可碰上了实打实的大事,她反而糊涂得叫人不知该从何处说了! 李慕云想到这儿,心里的一股子埋怨与愤怒便涌上了头,实在不吐不快了。 “母亲,我看父亲不是被挡在了安东,而根本就是自愿留下的吧?从开元年间,直到现在,安东都护府的地位跌了多少层,你难道都视若无睹吗?从最初的全权自立,到天宝元年,被划入幽州境内管制,再到现在,连同幽州一起,被划入卢平治下,而担任卢平节度使的正是安禄山!虽然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但这些年过来,父亲这个安东都护的位子,到底还是保住了。安禄山从中起到了何种作用,父亲与安禄山到底又是何关系,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李慕云止不住厉声质问。他这个庶母,把王府里的事、还有自己那两个儿子的事,盯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可一旦出了王府,这天下的乱局放到她脑子里,便成了一团浆糊。 “还有,为何父亲又要留张泗这么个人在京中,不就是为了留作后手,打探消息,保我们一家的平安吗?长安城中的任何动静,都不可能完全逃过张泗手底下的那些耳目,张泗是父亲留在长安的暗桩,是保命用的!我这一路走来,也不见张泗人影。你既然已经听了那厮的意见,赶走了胡九彰,现在他人呢?” “张泗……张泗他……” 说到这个,赵氏眼中郁色便更深重了。 “张泗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李慕云吃了一惊。他本还担心张泗会为保住自己而加害胡九彰,但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死。可如今的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