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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这一声呻/吟的,竟也是张泗。而再看胡九彰。他颤抖的左手仍然奋力抵抗着长刀,但他右手的短刀却不知何时,已经整个刺入了张泗腿弯。 巨汉因为腿部的剧痛而轰然跪倒在地。胡九彰头顶的长刀没了,他飞快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以右手持住横刀,侧身一砍,便迎来一片鲜血喷溅,血腥味充满了他整个鼻腔。 张泗的胸前被砍出道一尺来长的刀口来,他下意识的去捂自己胸前的刀伤,可血却止不住的往外流。胡九彰用手撑着地朝张泗倒下的方向挪动,张泗的笑脸凝固在脸上,他甚至忘了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只剩下那一双满是惊恐的眼中,在冷白色的月光下诉说着内心的恐慌。 “你,你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张泗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但他仍然嘶声竭力的发出哀求。胡九彰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一只手拿着横刀,另一只手在地板上推着身子向前。胡九彰每向前挪动一点,张泗脸上的恐惧便更加重一分。他因为身上的刀伤而痛苦哀嚎着,但又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忍着痛,来让自己在剧痛中说出清晰的字句。 “你想要什么?要钱吗?我给你钱。还是你想当官?我可以给你引荐——你弟弟不就是想当官吗?你信我的,我让你当官!” 张泗几乎嘶声力竭,而听他提起胡彦,胡九彰脸上显然闪过一丝震动。 “呵……你当自己是什么人?” “你信我!” 胡九彰脸上带着冷笑,可张泗的神情却异常笃定。 “我给你钱,我让你当官!六部正八品,一千两银子就能捐出一个来,我给你出钱!你若想做禁军十六卫,我找人帮你疏通关系,我定叫你在长安城过得风光!” 张泗这一番话说得过于激奋,以至于他伤口中不断有血涌出来,直叫他一双按在胸前的花白手掌也沾满了血光。 六部,正八品? 这些胡九彰之前从未想过,他更未想过在他们大唐,居然也能靠钱,捐一个官出来。这里可是长安城,是帝国的命脉! 胡九彰的一丝犹豫被张泗捕捉,他连忙向前爬出些许。 “胡九彰,九彰兄弟,不信你问陈帅,一千两,正八品;一千五百两,礼部从七品!在长安城,没什么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你说你要做什么官,我出钱!” 张泗这呕血之言是何等豪迈,胡九彰瞧了瞧眼前满身是血的莽汉,接着又瞧向陈番。 陈番一直站在角落中,胡九彰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但他能借着那清冷的月光,看到陈番微微的颔首。 “只要有钱……在长安城,什么都买得到。” 陈番低声念了句。 胡九彰脸上却已然从不屑转成了错愣。 倘若官都可以用钱来买,那胡彦十几年寒窗苦读又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的给他攒了五十两银子用作上京干谒的花销,可在长安,一个八品官居然能卖出千两白银来,五十两能干什么?恐怕连打点吃喝都不足够吧? “九彰兄弟,你信我,只要你今天留我一命,以后我张泗随你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张泗嘶哑的声音在胡九彰耳边响起,那一刻他的脑中是茫然,也是混乱的。他睁大了眼看向匍匐在地的张泗,张泗胸口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了,他的脸因为失血而变得煞白,好似厉鬼般。 “张泗……这些话,你还是留去说给阎王爷听吧。我胡九彰是兵,是陇右的唐兵!” 胡九彰面上已是一层死灰。他利落挥动手中横刀,霎时间,一道银光闪过,张泗的头颅已然皮球似的从脖颈上分了家,一路滚到房间内月光无法触及的一角。那莽汉身上的最后一分力也随之泄尽,他倒在胡九彰面前,鲜血溅了胡九彰一脸,那血还是温热的,带着些铁锈味道。 “九彰,你真没动过心?” 陈番从角落中走来,他把胡九彰手中的横刀抽走,又就着自己的中衣衣袖,俯身擦去胡九彰脸上的血污。 但胡九彰未看陈番,他只盯着张泗头颅滚落的方向,看那角落中晦暗不明的阴影。 “陈大哥,我是我,长安是长安……” 第23章 一别长安 恐怕无论是陈番还是胡九彰,都不曾想过,张泗竟然会死得这样快。在胡九彰的想象中,杀死张泗,应当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可张泗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所能感到的,也不过只是弥漫在心的茫然与困惑。 深夜,染血的房间中,二人面对这一片狼藉轻声叹息。 “陈大哥,你说如果我弟弟没遇到张泗,他能在长安谋到官吗?” “这……” 陈番沉吟许久,却始终也想不出一个叫二人都满意的答案来。 “九彰,命数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也是。” 胡九彰没再深究。他瞧着张泗倒下的身躯,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安,张泗倒了,而胡九彰与长安城,也将不再存有一丝瓜葛。 张泗的尸首,以及那三位受伤的刺客,都被陈番连夜带去了嘉会坊的不良人治所。人虽然是胡九彰杀的,但张泗一方却犯错再先,陈番这次都用不着暗动手脚,尸体直接搁在治所院子里盖好白布,等着明儿一早派人去报肃王府。而至于那三个受伤的“杀手”,可就没有这么好待遇了。陈番手底下的那帮兄弟对着这三人甜枣儿加大棒的一番伺候,临到天蒙蒙亮时,终于把这三人教得服服帖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