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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的小美人(重生) 第34节

    他今日着月影白色锦衣,佩戴箭囊,长弓被他置于马上。他双手紧握缰绳,往前飞奔不敢有半刻停息。飞驰的风像一把磨好的利刃,不停地将他身上的伤口割开。他眼中混入血珠,又很快被疾风吹落。

    马蹄声渐快。

    檀云秋的锦衣染成红衣,他咬牙,眉目冷峻。回首盯着追随他来的刺客。用尽全力挽弓搭箭,蹭得一声巨响,长箭射在为首之人的甲胄上。“铿锵”一声,马上之人被那股大力掀翻落在地,黑衣之下露出一角藏青衣袍。

    与此同时,檀云秋的力气也彻底消耗殆尽,他从喉中挤出一声长长的笑声。眼中神采随着日头淹没,消失不见。

    他随父流放大漠,十八回京,成为英帝的臂膀。英帝是他的堂兄长,他自认尽忠恪守,却不曾想“狡兔死走狗烹”。胸中烈焰被凉水浇透,身后只有刺客,并无他人。

    此地,竟是他的葬身之处。

    被血喂饱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又迅速被风带走。

    “为大周,死不足惜!”

    “为大周,死有何惜?”

    ......

    檀云秋于梦中惊醒,倏然起身。

    他眼眸赤红,哼哧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剧烈,渐渐才平息下去。然而他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腿部传来阵阵如同刀割般的痛意,他眉头紧皱,额上隐露青筋。

    被褥之下,那双曾经修长有力的双腿,此刻,上面遍布狰狞的刀痕。

    檀云秋咬着牙,试探地移动双腿。左腿还可以略微动几下,右腿却半点也不能动。仅仅动了几下,他额上的汗珠便滚落而下,面色亦因为痛意惨白。

    “——王爷。”

    茂竹掀开棉帘。

    “王爷您又疼了吗?小人这就叫太医来!”

    “不用!”

    檀云秋道。

    檀云秋每动一下,腿部传来的痛意就仿佛钝刀割在他的身上。当年,他侥幸活命。或许说,刺客的本意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折辱他,让他成为废人。他的双腿被生生砍了好几刀,狰狞交错。他奄奄一息躺在山脚,到了半夜,下开了雨。四月的天,本就大雨不止,等人找到时。哪里还有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小王爷,他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沉重且累累伤痕的躯壳。

    檀云秋挣扎坐在椅上。

    他从袖中掏出瓷瓶,里面盛着止痛丸。他足足吞了十数颗,那宛若剜心剔骨的痛才渐渐消散。他斜倚在轮椅上,垂头大喘了好久。眼底的赤红才慢慢褪去。

    茂竹试图阻止道:“不能吃太多的。”

    檀云秋不听。

    他渐渐坐直了身子。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汗珠,盯着茂竹。问他:“你手中拿着什么?”

    茂竹回过神:“这个啊,回王爷的话,是孟娘子差人送来的。”

    茂竹将东西交到檀云秋手中,夸赞道:“孟娘子实在是有心。她为了给王爷做引枕,费了好多个日夜。方才小人瞧了瞧,枕上的花纹也很精致,比宫中绣娘还要好很多呢!”

    华玉送来的是一件引枕。她选了她有的最柔软的缎面,添上了棉絮。缎上绣着寓意健康平安的流云百福纹样。

    檀云秋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引枕的下方,云纹之上竟然还绣着几朵鲜艳盛开的梅花。

    他久久凝视着,唇角勾了勾。

    他就这么喜欢梅花?

    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不仅身上涂着梅花香,就连给他的引枕都绣着梅花。

    这个女子......

    檀云秋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昨夜她站在面前,她神情坚定又羞涩,做那大胆至极的动作。想想,他面上不经意地染上了几抹飞霞。

    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呼出几口气,面上的笑意不再。

    他将引枕扔到茂竹手中。

    “你随便处理了。”

    茂竹垂下眼,有些不甘道:“王爷真不用吗?”

    檀云秋语气渐冷:“扔掉。”

    茂竹只得应声:“是。”

    茂竹拿着引枕往外走去,他掀开棉帘。脚还未踏出去,便听檀云秋又道:“回来。”

    茂竹转身走过去。

    “拿过来。”

    檀云秋将引枕拿在手中,而后将引枕放在腰后,身子往后倚着。他垂眸片刻,见茂竹还愣愣站在面前,忍不住出言道:“还站着做什么?推我去书房!”

    茂竹道:“......回王爷的话。各国使臣都已经进京,明日在会极殿举行大朝会。后日要去兴国寺烧香。此后还得去南苑设宴。年节繁忙,王爷这几日恐怕一直都不得空去书房。”

    檀云秋干咳了两声:“......是我记差了!”他抬眸扫视茂竹一眼,果见茂竹忍着笑意,他心下越发不舒服,沉声道:“往后不可与她宫中宫人相近!”

    茂竹不敢再多言,低低应了声是。

    ......

    栖玉宫内。华玉正坐在西间靠窗的小塌上缝制衣裳。

    她今日去小库房看了几眼。库房内并没有多少东西,但因为她刚刚升了嫔位。皇上给了赏赐,里面有几匹色泽鲜艳的绸缎。

    华玉本就无多少衣裙。她闲来无事,便想着给自己新绣几件穿。

    燕娘道:“今日厨房准备了芙蓉豆腐、煮老鸡、鱼酢、蒸腊rou,蜜浸诸果......”

    华玉等她说完:“少拿些来。我吃不多。”

    燕娘道:“明日到底是年节,厨房做得食菜粥果花样也多,图个喜庆。奴婢给姑娘少拿些来,多少都尝尝。其中有样事事如意,姑娘必得尝几口,图个好彩头,明年一整年姑娘都能事事如意呢!”

    “我听燕娘的。”

    燕娘见华玉低头绣衣,很是不解道:“这些事情交给宫人们去做。姑娘何必自己动手?”

    “自己做的更称心。”

    “虽这样说,可您到底是嫔妃,有什么事吩咐宫人就好。姑娘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您说想要什么样的,奴婢来绣。”

    华玉道:“还是我来吧。虽说我现在是嫔,却始终名不附实,难保哪一天被人抓着错处,罢免了也不是没有的......”

    燕娘连呸了三声:“姑娘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快些别说了!这样的好日子里,怎这样说?”

    华玉只是看着燕娘笑。也不愿惹她不快,不再多说什么。

    燕娘自顾自合掌望天嘀咕了一阵。这才吐出口气。

    这时有宫人来传报:“孟娘子。太后请您去寿喜宫。”

    华玉问:“什么事?”

    “花容公主进宫,正在寿喜宫陪太后说话。别的嫔妃也都去了。”

    华玉不敢耽搁。收拾一番去了。

    ......

    周英弟子嗣单薄,长大成人的只有当今皇上檀瑾宁与花容公主。

    花容公主的生母本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很得太后的信任,后来被英帝宠幸,成了嫔妃。虽然花容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但因太后没有子嗣,花容公主就养在太后身边。与太后感情深厚。

    花容公主及笄之年,由太后指婚,嫁给了高家长子高存之。二人本就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不必旁人说。高家长子在盛京城内,又是文质彬彬的才子,是许多姑娘家想要嫁的郎君。

    花容公主与高存之,郎才女貌。是盛京人人都羡慕的好婚事。

    ......

    “宜安,驸马待你可还称心?”

    花容公主仪态端庄,面容恬静。她坐在太后的腿边,闻言垂头。面颊裹上浅浅的红,道:“驸马待我一直很好,劳母亲担忧了。近来要cao持小叔的婚事,婆母年纪大了,我虽是公主,却已嫁为人妇,府中的事情自要cao持着。忙碌许久,身体便乏累得很。因此,便抬了身边的人给驸马做贵妾。没成想,这么一出竟被有心人拿到母亲面前胡说,害您担心了。”

    太后道:“高国公府不比旁家,他们是我的至亲,亦是你的至亲。你与存之结为夫妻,不知母亲心中有多欢喜,万万不可因为妾室闹了不快。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花容公主笑意浅浅:“母亲多誉了。”

    正在这时,宫中的嫔妃先后都到了。华玉行了一礼,坐在下首的小椅上。赵惠然姗姗来迟,坐在左侧第一把椅上。

    太后扫了眼众人,笑问花容公主:“徐家是武将,又不在京中,他家的女儿怎么样?先前我还听说,鸿飞百般的不愿,哭着闹着要退婚,我无法,又指配了赵家二姑娘一同过去,如今怎么却听着些风言风语的。”

    鸿飞是高国公次子。

    高国公毕竟是太后的胞弟,太后也多为扶持他。花容公主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尊贵无比,而高家只是有名无实的国公府,太后仍下旨让公主嫁去。且没有另辟公主府,直接将国公府扩建,公主与驸马住在新建的园子内。国公爷次子婚嫁时,太后自然也想将盛京贵女赐婚过去,可到底碍于皇上的脸面,同意了与徐家的婚事。

    太后自知给高家的荣耀太多,可国公爷是她唯一的弟弟。亦是她唯一的倚仗,她只能通过赐婚为高家装点门楣。

    自然而然的,对于身为武将之家的徐家,太后看不过眼去。碰巧那日赵淑妃来请安,说起家中有位待字闺中的小妹。赵淑妃如今得皇上宠爱,赵家又是京官,甚至比徐家还要合适。

    只是皇上的赐婚在前,太后也只得作罢。

    谁想高国公来她这里哭诉,太后便让他问问赵家可愿意让二姑娘为妾,若愿意,她便亲自下旨,给她这份荣耀。

    果然,赵家愿意。

    只是没想到,后面还闹出小产这件污秽事。

    花容公主道:“小叔的脾性,母亲也有所了解。他是幺子,婆母公爹难免宠爱些,他性情又活泼,不愿读书不愿为官,从来都是在京中与各家纨绔混在一处。谁也管不了他......”

    “这我知道。”

    “弟媳虽是武将之女,性情却很温和。初嫁来时,二人虽也时常拌嘴,但后来,小叔却再不去外面混了。有一日,我去婆母院里,路过小叔的院子,竟看见二人在院里吟诗作对呢。娶了媳妇,果真是比以前长大了。”

    太后道:“如此,倒也极好。”

    赵惠然等了许久,未听花容公主谈起她的小妹,心中便有些急躁。见二人不再谈高家的事情,难免有些心急,直言道:“我小妹是经太后赐婚,虽为妾,却是贵妾。如今,却被遣返家中,还请公主为她说说情。不然往后她可怎么嫁人?”

    花容公主垂首不语。默了片刻,才安抚道:“赵娘娘糊涂。我虽有心相帮,可我毕竟是小叔长嫂,怎可过问小叔家事?赵娘娘若真心疼meimei,不若问问她自己都做了什么吧。”

    赵惠然怎么会心疼meimei?只是同位赵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容易meimei攀上高家,高家背后倚仗的是太后。对于在宫中的赵惠然,若能与太后相亲,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自从meimei被赶回赵家,连太后待她都不似以往,尝尝冷眼。

    更严重的是,若meimei这门婚事毁了,那么父亲如何升官?

    赵惠然焦急万分。

    太后心中不悦。外面的风言风语她早就知道,如今当着赵淑妃的面问起高家的事情,也是敲打赵惠然,让她莫要张狂。只是得了皇上宠爱,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

    况且,高家与赵家的婚事确实是经过太后赐婚,到了这样的地步,太后也很自责。只是这份自责,她自己说出来可以,倘若经别人的嘴说出,那就是不敬。

    赵淑妃竟然堂而皇之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起太后指配的这门,结局烂透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