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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市隐笑着摇摇头。 如意却正了神色道:“你为何最近都不让星月阁插手朝中的事了?阁里一众暗探,不是除了观星和赏月都换成了自己的人了吗?” “星月阁终究是属于江湖上的势力,一直裹挟在朝中,本就非我所愿。”容市隐顿了顿,“先前是我只一人单打独斗,不得已才将其牵扯其中。如今,朝中几乎有一半之多是我的势力,我也有了独属自己的暗卫。星月阁再出手,反倒惹人耳目。” “那,日后你是不是就不再来看我们了?”如意似有些沮丧道。 “怎会。”容市隐微微道,“朝中之事暂时不用插手,可西疆之事还得靠星月阁留意。” “那便好。”如意雀跃道,继而又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低声道,“他们都想让你帮助六皇子登基,你为何不能直接帮六皇子当上皇帝,然后再杀了王宝因。却偏要借二皇子的手。” 容市隐笑笑,知道如意性子直爽,不擅猜度人心,颇有耐心的解释道:“六皇子年幼,我若直接扶他上位,再对付王宝因,少不得落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骂名。加之王家在朝势力根深,我将如何应付?若真赶尽杀绝,必是朝堂上下一片血海。那时人心惶惶,必定祸乱四起,我岂不成了祸国殃民的jian臣。” “可你本也非良臣啊。”如意心直口快。 容市隐斜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后者讪讪的闭上了嘴。 “而且四皇子在世一日,六皇子年幼,君王之路便终难以顺遂。所以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动手。借刀杀人,名正亦言顺。” “好累呀。”如意听的一知半解的感慨道,望向容市隐的眼里,是一片不加掩饰的热忱,“真的好生心疼你,要是我,早就被逼疯了。” 隼弩姑娘不若中原女子养于闺房,习的是温良恭顺,她们生长于旷野,性子豁达,对于感情之事,从来也都是直白。 所以容市隐不能说不知晓如意的心意。 “等一切事了,我替你寻一个中原的夫婿如何?”容市隐转了话题。 如意不满的将脸都皱在了一起:“但我喜欢你啊。” “可你知晓,我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我知道,所以我会尽量不喜欢你。但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随意的给我乱点鸳鸯。”如意眼眶微红,但并不见落寞,语气里的故意找茬,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性,“难不成就因喜欢过你,我便连再寻一个心悦之人的机会都没了。” 容市隐知晓自己说错话,带上几分安慰道:“好好好,我再不说了,那就等你日后寻个两情相悦的好男儿,来给我当妹夫可好。” 如意破涕为笑道:“好。” 二人随意聊了几句后,如意道了告辞,此处又只留了容市隐一人。 容市隐拿起酒壶饮了几口,柔声道:“你看,我如今也知晓在哪里藏酒了。” 抬头望着前院里的灯火,忽而想起了梁孝先曾对他所说:“有时候高位本身就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吗?他不知。 他只知,他害怕陆梵安知晓他手上沾染的那些鲜血。可他却还要沾染更多。于他而言,现在每一次的赢,都不再是欣喜,而是煎熬。 会因着自己那些肮脏不堪之事而觉着自卑,怕自己再无资格去沾染那光风霁月的人物。可越是自卑,他便越想将手里的权势握的紧些,因为这是他唯一拥有的资本。 在日益浓烈的思念里,他竟对着眼前的所求生出了些厌倦。 …… 纵已盛夏,西疆的夜晚依旧带着微凉之意。遥遥望去,远处的山巅之上,还可见多年不消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微弱却柔和的光亮。 天上明月静静悬挂于长空,总让人觉得,如此良辰,最适思故里,也适念旧人。 可月光底下的大漠,却像是故意要辜负这般美景,转而燃起一片战火连天。 战马高高的扬起马蹄嘶吼。火舌贪婪的焚烧着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粮草、战旗、尸首。长矛撞上盾牌,激起一阵火星。刀刃穿过胸膛,划过脖颈,温热的鲜血洒向长空,又落到地上,将黄沙染成了暗红。尚还能动弹的士兵,怒吼着从敌人,或是战友的尸体与残肢上踏过,赴向另一程死亡——别人,亦或自己。 号角吹的正响,鼓点声也越来越密集。 陆梵安猩红着双眸在战场中间厮杀,隼弩突然偷袭,一切都来的措不及防。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战争,可他此时却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只能在杀戮里以更迅猛的杀戮求的生存的机会。 脸上、身上,满是鲜血,别人的与自己的都有。 鼓点声逐渐慢了下来,身边直立着的人也开始稀少。陆梵安已不知自己砍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留了多少深深浅浅的伤口。 他瘫坐在了地上,四周全是鲜血、伤员与尸首。死亡与哀嚎,为这边辽阔的大漠布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阴霾。 陆梵安挣扎着站起身,伸手去扶一个近旁的被压在一具尸体下似乎还在喘气的伤员。 可待他将那人拽出来时,却猛的跌倒在一旁的地上干呕了起来。 那士兵自腹部以下的身子全都不见,狰狞的伤口,像是鲜红的泥泞,已经摊成一片。 那人被拖出来时,身后拖出长长的一条。陆梵安回头看了一眼,又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那是被拖出来的肠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