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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不容小觑,她们还以为是侯爷受了凉,慌慌张张地自去取来他的披风,递过去后却看到侯爷横抱着少年走出来,那披风俨然裹在后者身上。 “撷镜哥哥!”夏蝉冬雪吓了一跳,焦急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侯爷脚步未停地往里走,说:“无妨,他喝醉了,你们去烧些热水来。” 穿过游廊和厅堂,行至卧房,把人放到床上时,少年原本搭在侯爷肩头的手,无知觉地勾住他束发的帩,随着动作拽了下来。 霎时间,乌墨般的发丝垂落,拢住他们之间的方寸之地。 少年也因感受到痒意,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有好受些吗?” 见问,少年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看清上方之人是谁后,倏地笑了,“你又来了。” “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侯爷以为他醉得厉害不认人,便有些好笑地逗道,“我是谁?”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许晏。” 怎么可能不认得呢,这个很久很久之前,就时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 清醒时不敢叫的名字,只有半真半假的虚空中,才能宣之于口。 侯爷怔了一下,轻笑道:“竟不知撷镜喝醉了这般有趣,再叫一声我听听。” “许晏。许晏,许晏,许晏……” 少年毫不客气,一口气连叫了好多声,目光也是直勾勾的,不再躲闪。 蓦地,他想到什么,声音骤然小下去,但依旧清晰可闻:“阿晏。” “阿晏,我也好想叫你阿晏。” 想叫你阿晏,想成为和你一起赏花的人。 仅此,而已。 侯爷的眸光闪了闪,一时连起身也忘了,就这样停在少年上方,听他兀自说道:“你以后别来了。” “为何?” 少年道:“待侯爷大好之后,我就要走了。你若还是常来,我怎么忘得了他呢?” 侯爷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然声音艰涩:“你又为何要忘了他?” “因为他不喜欢我,”说着说着,少年忽然笑了笑,“我和你说这么多作甚,总归你也不能常来了,倒不如……”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化作几缕清淡的风,消失在相碰的双唇间。 少年伸手搂住侯爷的脖子,将他压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讨要一个亲吻。 若说亲吻,他们也并非第一次了。 只是之前都是事出有因,且总在侯爷昏迷的时候。这回,却是一个失了理智,一个在清醒中沉沦。 侯爷全然没有考虑过把人推开,甚至在少年的舌尖试探着往内时,很有耐心地进行了回应。 良久,才藕断丝连地分了开来。 指腹轻轻擦过少年的嘴唇,侯爷低头凝望着他,轻声道:“撷镜,睡吧,待明日醒来,我就会给你答复了。” 少年大抵没有听清,含糊地点点头,就闭眼睡了过去。 他不过把这当一场梦,一场醒来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梦。 翌日,少年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在窗外的嬉笑声中艰难睁开酸痛的眼皮。 他记得自己昨夜又做了一场好梦,梦醒时分,唯余怅然。 “撷镜哥哥,怎么还不起,侯爷说待会儿去杏园玩呢。”冬雪在门外,欢喜地催促。 杏园?少年蹙了蹙眉,脑海里闪过些许凌乱的碎片,想到自己同侯爷说的话,不免赧然。 莫非……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吗? 他想要掀被起身,忽的感受到掌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把手举起来,才看到那是一条束发的帩,被他从侯爷头上扯下来,紧攥着睡了整夜。 正是杏花盛开的时节,杏园热闹,游人如织,走在花团锦簇的树下,时有才子佳人,并肩而行,好不缱绻风流。 夏蝉和冬雪早被青石上弹着古琴的公子绊住了脚步,看得津津有味。 再度与侯爷单独相处,少年满心都是昨夜自己喝醉后说的荒唐话,做的荒唐事,根本无暇欣赏沿途风景。 直到身边之人骤然停住脚步,他才回过神,不解地看过去。 侯爷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不是你说要赏花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我……”脸颊上的触感分明,少年有些失神,连要回答都忘了。 侯爷想了想,笑道:“撷镜,你现在是在发脾气吗?” “不是!”少年这回倒是反应灵敏,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发脾气,我永远不会和侯爷发脾气的……” “那你……” 少年深吸一口气,把憋了整路的话说了出来:“侯爷,昨夜……是撷镜冒犯了,请您责罚。” 说完,他就低着头,心如死灰般,仿佛等待秋后问斩。 可半晌,都没有听到声音。少年忍不住抬眸,看到侯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原来你还记得昨夜的事。”侯爷慢声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今日会给你答复。” 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句话是在他彻底昏睡过去之后说的,真的不记得。 侯爷又低笑几声,才叹道:“罢了,本来想同你好好赏过杏花之后再说的,可瞧你这般模样,怕是不说清楚,就要辜负如此美景了。” “既如此,就现在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