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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耽搁,少年继续倒腾他的叫花鸡,只是方才还洋溢着笑的脸,骤然沉了下去,苦巴巴的,像是吃了满嘴黄连。 待到晚膳时间,少年端着准备好的饭菜,来到侯爷的卧房。 这段时间,他都是和侯爷一起用膳的,侯爷总是边吃边夸他的手艺很好,能得到心上人的夸奖,再辛苦又如何不值得呢。 可今日,少年却没有含蓄又腼腆地对侯爷的夸赞表示认同,只是低着头,筷子扒拉着饭粒,半天也没吃进一口。 “怎么了?”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侯爷放下碗筷,担忧地问。 少年摇摇头,说:“我没事,侯爷继续吃吧。” 嘴上这么说,神情又哪是没事的样子。 侯爷无奈地笑了笑,说:“撷镜,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继续吃呢。和我说实话,好吗?” 闻言,少年便也放下碗筷,引颈就戮般,“侯爷难道,没有话要问撷镜吗?” “我为何……”侯爷刚想问,又极快地想起什么,后半句话顿在口中。 见状,少年勉强笑了笑,说:“侯爷,您是天下最好的人,或许您打算为了给我保留颜面而不戳破,可我却不能装作不知道。” “原本藏在心里也就罢了,可既然您已知晓,我就不该继续死皮赖脸,偷偷享用您的那份好。” “侯爷,我肖想您,还龌龊地对您说出那样的话,本就罪该万死,您想怎么责罚,我都毫无怨言。” “不……”侯爷皱了皱眉,道,“若说你对我的情意,那绝不该用龌龊来形容,你也本没有错,我没有任何理由罚你。” 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撷镜,你已为将军,以后还会继续走康庄大道,你是侯府留不住的雄鹰,会一飞冲天,永不坠落。你见过的风景太少了,之后你就会明白,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少年摇摇头,说:“侯爷,再没有比您更好的人了。” 好比即便是现在,也不会说什么过火的话,而是用这样温和的语言来让他死心。 少年用力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难看,“侯爷,或许您想知道那句云羌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侯爷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虽然初听时不知道它的具体意思,但后来我去翻了古籍,又问了当地人,发现中原话里,也有一句差不多的。” “那句话就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侯爷恍惚看见,少年在说这句话时,脸颊上有眼泪滑落。他想要伸手替其拭去,却又发现那是错觉,少年只是眼眶泛着红,里面盛满了悲伤。 少年说:“侯爷,当初您给我取名撷镜,在您看来,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能摘得。可您不知道,我自始至终想要的月亮,只有您罢了。” 说完这些,也不等侯爷回答,唯恐再听到什么令人难过的话,少年极快地站起身,退到门边,“我就不在这里留着打扰侯爷用膳了,您继续吃吧,待会儿唤夏蝉冬雪进来收拾便可。” “撷镜……”侯爷想要让他等等,后者却已经在门后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内重归寂静,窗外,西南风穿堂而过。 书桌上放着的一本书被风吹开,哗啦啦翻动着。未几,风走了,书页也停止了翻动。 那本书,是《诗经》。翻开的那页,是《周南·汉广》。 开篇第一句话,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清婉飘然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间,道不尽的缠绵风流。 ☆、第 6 章 京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大街小巷渐渐有了传言,说久卧病榻的容安侯,竟有枯木逢春之态。 这并非坏事,侯府本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是以各世家大族及王孙贵胄也都很快听到了风声。 其中,喜出望外者有之,袖手旁观者有之,惴惴不安者,亦有之。 恰逢右相之子文子维办春日宴,侯府难得接下了请帖。 趁此机会,众人都翘首以盼,想看看侯爷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状。 请帖同样递到了将军府,府上奴仆并未耽搁地送了过来,问少年要不要接。 送信奴仆极为忐忑,按说大将军身为新秀,正是该好好打点关系的时候,趁着宴会多结识些大人也是好事。 只是他们这个主,实在有些置之度外。自回京以来,上门拜访的人,一概不见,递来的帖子,也一概不接。除了容安侯,怕是连半个官员名字都叫不出来。 也不知这侯爷有什么能耐,勾得大将军魂都要没了,成天不着家。当然,这话他们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没有料到,少年接过帖子,看都没看一眼,便说:“去写回帖吧,我会出席的。” 奴仆们喜出望外,连忙应声称好,美滋滋地退下了。 然而他们大概死都想不到,自家将军愿意出席宴会,竟还是因为侯爷。 虽说侯爷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没到能够自如挥剑的地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门在外,若是遇上什么危险,身边没个相护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侯爷,少年是死也愿意的。是以哪怕觉得侯爷会嫌他烦,也还是要死皮赖脸地跟过去。 自那日捅破窗户纸之后,少年便总是躲着侯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