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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垂眸:“所求之事,千金难换。” 所求之人,世无其二。 施故“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算了,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怕折寿。以后你去祭奠你娘的时候,好好跪她吧。” 小鱼哑声:“谢谢您。” 施故眉头一挑,“我还没收过徒弟,要不你就叫我一声师父,让我先我过过瘾?要是太麻烦,我以后就不收徒了。” 小鱼有点为难,拜师这件事,应该比较严肃吧?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跟玩玩似的? 他摇摇头:“小楼说,传道授业解惑者为师,您要传我什么道,授我何种业,解我哪般惑呢?” 他连发三问,本以为施故会不愿或者不能回答,但对方却出乎意料地说道:“传你明心定性之道,授你扶济苍生之业,解你求而不得之惑。” 小鱼微微一怔,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慌乱。 求而不得,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施故笑了:“唉,算了,不为难你,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叫我声先生,总该可以吧?” 小鱼抿唇不语。 溪边流水潺潺,泠泠作响,顺着夜色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里。 “好。”小鱼下定决心,郑重道,“先生,请您教我练剑。” 施故笑而不言。 第76章 这一夜, 山河远阔,星幕低垂。 施故除了回答了他三个问题, 便不再多言,让他先回去睡,明日此时再来寻自己。小鱼道了谢,行了礼,悄然离去。 长亭中,三人仍在熟睡。薛闻笛怀抱长剑,似乎没有醒过。小鱼走回原来的位置,又看了他片刻,才放下心似的和衣睡去。 篝火小了些,柔和的光晕从薛闻笛衣襟退至衣袍下摆。 他默然睁眼,斜斜看了眼不远处无声归来的施故。对方似乎朝他比了个手势,但夜色深沉, 看不大清楚。 薛闻笛其实是醒着的, 他知道小鱼去了溪边, 施故那句“我看未必”并非全是试探。他那时候就藏在林子里,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又赶在小鱼回来前睡下。 薛闻笛心情并不好, 是十几年来头一次难以形容的不好。他确实未受风雨,但也不惧风雨, 即便被认为是天之骄子, 他也不曾骄纵自傲, 目中无人, 从来没有因为小鱼的出身而贬低他。 但为什么, 小鱼选择的人是半路杀出的施故, 而不是他呢? 薛闻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是他教的不好吗?就算今天比试他输了施故一筹,但来日方长,等他修行到那个年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薛闻笛越想越不开心,一股莫名的焦躁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令他辗转难眠。 他最终还是起身,添了把火,静静坐着。小鱼似乎是完成了一个心愿,睡梦中也微微扬着嘴角。薛闻笛看着他,心底的烦躁又突然散了,转而变成了一种委屈。 “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找别人教你?” 薛闻笛怏怏的,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坏蛋。” 小鱼没有醒,安安静静的。 薛闻笛收了手,沉默地坐到了天明。 孙雪华照旧起很早,一眼看见薛闻笛满脸惆怅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烧尽的篝火。 孙雪华也略微知道点昨晚的情况,他察觉到小鱼和薛闻笛的离开,但具体并不知。眼下好友一脸落寞,他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薛闻笛抬头看他,思量着,对方和自己旗鼓相当,年纪阅历都差不多,甚至这人性格更沉稳些,常年没个表情变化,应当也不会明白自己这种心情的。既然不明白,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薛闻笛抿着唇,愁眉苦脸,孙雪华便不勉强。 他们默契地选择隐瞒了这件事。 小鱼并不知情。 他自此踏上了跟随施故修行的道路。 施故的剑术没有章法,看上去似乎杂糅了百家,但细细体会却又自成一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那时候的小鱼连他一招都挡不下,第一个夜里甚至被刺穿了胸膛。 痛归痛,但没有死,伤口还是像以前那样,快速愈合了。 “你就一个优点,死不了。”施故咪了一口酒,笑着,“再来。” 小鱼望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出了神,又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剑,趔趄着滚倒在地。 “分心,找打。” 施故剑锋逼近,小鱼轻声道:“先生,我就两件衣服,这件坏了,我没法向小楼解释。” “嗯?你怕他知道你找我练剑?”施故咧些嘴,有些恶劣地笑着,“那我可管不着,我只负责把你教会,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言罢,他手中佩剑再度袭来,小鱼不得不应战。 然后,他被打得在地上直滚,头发全散了,发带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你在怕什么?” 施故盯着他,目露凶光,仿佛是暗夜里捕猎的孤狼,正对着猎物发出危险的信号,“畏首畏尾,你几时能赢我?” 小鱼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那是施故借他的,说是用两坛酒和打铁铺的匠人换来的。那人笑他的木剑老土,笑他脆弱,笑他不堪一击。 小鱼喘着粗气,抹去脸上的血水:“再来。” 他沉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