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页
“我没事,这夜路我走习惯了。”李闲面露忧色,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套他的话。 少女关切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吗?是不是师父下手重了?” “没有。”钟有期真真是会演,那眼睫微颤, 笑中带苦, 看得李闲真以为他遭了天大的罪, 赶忙扶着他回屋躺下:“喝点汤吧,好好养养才行。” 钟有期趴在床上, 闷声应着。李闲挪了他屋里的座椅到床边, 打开食盒,将一盅新鲜鱼汤, 一碟水晶虾饺, 一碟油酥糖饼整齐摆开。汤汁雪白, 鱼rou肥美, 点缀着细黄的姜丝与青绿的葱叶, 配上皮薄rou嫩的虾饺和香气四溢的糖饼, 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但钟有期并不感兴趣, 他舌尖轻轻扫过一侧虎齿,心中不喜,这丫头三番两次来找孙夷则,容易坏他的事,要不,现在就杀了? 然而李闲已经盛好了汤,转头对他说道:“大师兄,你现在坐起来吃饭吧,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起。” 钟有期笑了一下,就慢吞吞起了身,一碗热乎的鱼汤眨眼送到他手里。 “大师兄,师父是严厉了些,你别生他的气,我代他向你道歉。”李闲说得情真意切,倏地眼圈一红,哽咽着,“你是大师伯和顾长老一手带大的,师父最是疼爱你了。” 他闻言,若有所思,捏着瓷勺的手也顿了好一会儿。这丫头,一会儿师父师兄,一会儿大师伯顾长老的,看着好像知道不少?如此,试她一试倒也未尝不可。 “这回是大师兄处事不周,怨不得师父,你莫要在他面前提起——” 孙夷则极少在别人面前提起顾青,钟有期也未曾留意,但照孙夷则的性子,绝不会称呼于自己有教养之恩的顾青为顾长老。念头一转,钟有期便道:“你莫要在他面前提起旧事,免得他老人家感怀伤心了,师兄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眼尾逐渐泛起了红丝,再抬眸时,竟怔怔落下泪来:“但我每每想进明枢阁,都束手无措,想来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师父在外边又加了一道封印,我怎么都解不开。” 李闲一听,愣怔片刻才劝着:“先喝汤吧,大师兄,汤都凉了。” 钟有期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并未作罢:“我到现在都不知师父是何意。从剑道大会回来后,我发现我的钥匙也不翼而飞。困困,你说会不会是师父认为我无法承担掌剑之责,所以才——” 李闲拿着汤匙的手抖了抖,半晌才喃喃着:“师兄,你是觉得师父不如顾长老疼你,所以处处限制你,甚至偷偷拿走了明枢阁钥匙?” 钟有期抿了抿唇,眼中似乎有点委屈:“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钥匙对我至关重要,如今丢了,心里着急才会有这样的疑虑。你别对师父说,好吗?” 李闲静静地望着他,忽而郑重说道,“师兄是信我,才会对我吐露一二,我怎么会不明白?但明枢阁钥匙绝不可能是师父拿的,师父对你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 钟有期垂眸:“是师兄不好。” “不是师兄不好,是多事之秋,难免会有情绪。钥匙的事情我会帮忙留意的,师兄你不要担心。” “嗯,那多谢师妹了,钥匙的事情劳你多费心。” “不劳不劳。”李闲摇摇头,伸出手,指尖轻轻按着钟有期的肩膀,轻声问着,“疼不疼啊?” “不疼。” 李闲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似有哭腔:“那肯定是疼了,大师兄你怎么都不说呀?我应该早点去的,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了。” 我应该早点陪你去岫明山台,这样你就不会孤身涉险了。 钟有期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闲抹了把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你没事就好。” 她给面前这人又夹了一只水晶虾饺:“你,你吃这个,这个,很好吃。” “谢谢困困啦。” 听着这和孙夷则别无二致的温和声调,李闲直欲作呕,但她依然会笑:“不谢不谢,应该的。” 她放下筷子,又很认真地说道:“大师兄,我今天去买鱼,那驿使大哥又托我送信,不,是拜帖,是岁寒峰来的。可你刚因为袒护长宁剑派的事情挨了责罚,我没敢贸然将拜帖呈给师父。” 钟有期一听,知道是薛闻笛要来,眼中笑意倒是真切几分:“既是拜帖,还是要呈给师父的,否则传出去,人人都说我们临渊倨傲,这可不好。” “大师兄说得有理,那我明天再送去。” 李闲装着没事人的样儿,又跟他聊了些近来的趣事,钟有期看她的眼神渐渐微妙,意味不明——这丫头接触的人员广泛,消息灵通,倒是可以帮他找找明枢阁的钥匙,但万一被她发现个纰漏,会不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正掂量着,李闲又瞥了他一眼,催促道:“还有一口啦,大师兄你快吃呀。” “好。” 钟有期笑眯眯的,实在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李闲陪他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要回去,钟有期坚持走到门口送她,小姑娘笑着:“你放心,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大师兄你快些回去吧,天冷别受凉。” “大师兄看看你,才放心。” 钟有期倚着门,像是累极了,李闲笑笑:“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