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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山路间奔跑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 是他呀,那淡淡的香味,是他呀。 李闲终于记起,她为何觉得那信件上的淡香有些熟悉,原来是他呀。 他是谁呢? 李闲又慢慢走了起来。 “师兄,我跑了好远才找到师兄的呢。” 五岁那年,她坐在一个人脖子上,葡萄似的黑眼珠滴溜溜直转,虽然看到了什么,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那真是辛苦小师妹啦,回去以后可得多吃点,免得累瘦了。” 那人笑着,李闲低头看下去,只能瞧见他被自己拽在手里的那根束发锦带,明明极为素净,却又和它的主人那样,快活到不像样,恣意极了。 回忆终了,李闲也走到了孙夷则的住处,在屋前台阶上坐下,歇歇脚。 一直以为,她对孙夷则的印象起点,就是九岁那年拜入孙重浪门下时,这人向她赠剑。 这是临渊的规矩,新入弟子所用佩剑,都得由大师兄亲自送上,是谓“赠剑”,这与之后的授剑仪式不同。所赠之剑无需认主,只是给每个初入此道的弟子修习所用,虽非凡品,但也不是稀罕到要去争个你死我活的名器。 李闲恍然,原来她那么早之前就见过孙夷则了,还比很多师弟师妹都提前知晓了他的小名,说不定别的师兄师姐都没有自己那么早。 “小年,小年……” 李闲默默思考着,那会儿,能这样亲密地称呼孙夷则的,应该也只有顾青门下弟子和那个传闻中以身殉道的薛闻笛了。但那几封信,她也是见过的,一封行文潇洒,活泼有趣,还殷殷切切说着请他去岁寒峰做客,另一封虽是寡言,但也情真,如此,应当不是顾长老他们。 那么就应该…… 李闲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她突然明白了孙夷则的意图。 斜阳沉入山腰,最后一丝光芒隐去,周围顿时暗了下去。 李闲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经年练剑,圆润的手指上竟也多了些薄茧。 这双手,应当能替你守住秘密吧,大师兄。 李闲思量着,却听见一人步伐沉缓地向她走来。 少女拢了掌心,起身一看,竟是孙夷则。 “大师兄!” 她小跑两步,奔到对方面前,来人微微一顿,眼睫垂下,难掩疲惫:“哦,是困困啊。” 李闲见他脸色不对,关切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孙夷则抿抿唇,挤出一丝浅浅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吃的。”李闲当他是在岫明山台碰了壁,故而神色不佳,便安抚着,“咱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孙夷则抬眸看了她一眼,温和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去把食盒拎过来。” 李闲刚刚把食盒放台阶上了,转身去拿,孙夷则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不已,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有趣,这就是所谓的正派吗?手足情深,关怀备至? 他在暗处,几不可闻地哂笑一声。 李闲拎着食盒,跟着孙夷则进了屋,将做好的丰盛饭菜摆满一整桌,笑着:“我都好久没和大师兄一起吃饭了,你自从做了掌剑,一日比一日忙,也不指教我练剑。” 她似是埋怨,又像在撒娇,也不和孙夷则客套,先坐下来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一口下去,外酥里嫩,酸甜得当,心情大好。 孙夷则的目光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布置简单,没有丝毫惹他注意的地方,顿时意兴阑珊。 他坐到李闲对面,瞧了几眼这姑娘吃饭,斯斯文文的,速度却很快,不消一会儿,两三块排骨就堆在了碗边。 “大师兄,你这回去岫明山台,应该还好吧?” 李闲咽下一口米饭,毫不设防地看着他,对方抿着唇,摇摇头:“不大好。苏台首似乎病得不轻,我们聊了几句,他就赶我回来了。” “那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许久未归,四下转了转。” “孙夷则”不清楚这个姑娘究竟知道了多少,只是含糊其辞。 李闲见他不愿过多言语,以为他是真累了,就道:“你瞧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快些吃饭呀,大师兄,这以后烦心的事多了去了,你可不能在这里倒下!” “孙夷则”笑着:“好。” 一口软糯的米饭进了嘴,胃里却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人世间的温情,真是荒唐可笑。 李闲尚不知岫明山台发生了何种变故,钟有期做的局很巧,提前布下了隐秘结界,防止苏怜鉴和孙夷则的打斗传到外边,现在伪装成他的样子,继续潜伏部署。孙夷则身上有两重灵气,如今缠于腕上属于薛思的那道被毁,岁寒峰那边定会有所察觉,眼下,薛闻笛进山就只是时间问题。 一想到那个蠢货为了救人,竟生生舍下护体灵气,钟有期就忍不住咬了咬筷子,心情大好:“师妹,你这饭做得可真好吃。” 李闲看了他一眼,筷子一顿,没夹住菜,她嗔怪着:“你没事夸我干什么?害我都没夹稳!” 钟有期笑着赔不是,李闲心里却徒然生了古怪。 她的大师兄向来注重仪态,绝不可能会咬着空筷子,别问,问就是小时候她因为这个挨过孙夷则训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