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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辆摩托车又闯过红灯,疾驰向远方了。 “左总,您没事吧,有没有撞着哪里?”司机紧张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虽然身体不好,但还不至于脆弱到了这个程度,随意摆了摆手后,就靠在了后座小歇,这一下左侧的车道也堵了起来,天空打起了雷,一声炸响,把我惊醒后,大雨便砸了下来,砸在车窗玻璃上,听上去像是谁用石子敲打着车窗。 “夏天的雨很快就停了,来得快去得快。”司机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整了一下,他道:“刚刚救护车过去了,估计很快就能疏通。” “嗯。”我闭着眼睛,眼角余光瞥视到不远的前方,两辆救护车闪烁着蓝红相间的光,看上去有些刺眼。 等车辆流通,经过这个路口时,我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和一个电瓶车撞在了一起,小轿车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电瓶车几乎四分五裂了。 我看到了地上的鞋子和碎裂的头盔,还有鲜血。 收回目光之后,那些雨继续打在玻璃上,夏天的雨太大,能见度很低,路上大家的车速都比较缓慢,司机询问我要不要听音乐,在得到了我确定的回答之后,他才开了一首歌。 我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但的确是具有催眠效果了,至少让我一觉直接睡到了家里。 司机把我喊醒之后,这雨已经停了,只是地上还很潮湿,我径自回了家,推开门那只蠢狗就扑了过来,差点让我摔下楼梯,幸好一把扶住了栏杆。 从外面回来,即便没有淋浴,身上也总是觉得有些冷,洗了个热水澡才算是好些了,蠢狗一改往日的活泼,此刻倒是歪了歪头,然后走到我旁边蹭一蹭,我原以为它是饿了,拿了狗粮和小零食给它,它也不吃,我坐在客厅的地上抽着烟,看电视,它就蜷缩在我旁边,轻轻呜咽着。 “插播一条新闻,本市沿江东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翼A牌照的白色小轿车和一辆电动车发生碰撞,碰撞造成二人死亡,二人受伤,电动车上系父子两人,经医院抢救,父亲正在观察,其子当场死亡,小轿车里系一对夫妻,夫妻二人均送往医院,妻子是一名待产孕妇,碰撞造成孕妇大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 我看着新闻画面,握着遥控器的手微微一顿,觉得声音有些不真实,但又说不清的感觉,抹了把脸之后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却不想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这一动静倒是把这蠢狗吓了一跳,它站起来歪着头看我,又试探性地推了推我。 电视画面打上了马赛克,我下意识又想起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像是画面重新出现在了眼前,从打开的车窗飘进来的血腥味似乎近在眼前,我的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一阵一阵,连着五脏六腑都在折腾。 我猛地站起来冲向了浴室,然后扶着洗手池“哇”地一声吐了,食物残渣连着胃里的酸水,吐到最后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剧烈地喘息,试图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其子当场死亡……孕妇大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 “……死亡……死亡……”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死亡通知书,请您签一下字……” “您好……” “哇”我扶着洗手池,再次干呕起来,胃里早已什么都不剩下,只有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浑身都在微微发颤,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我叫江一航……我的意思是……”记忆里的江一航似乎就站在我的眼前,他看着我,还是当初那副模样,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笑意,他说:“我们试一试吧?试着交往……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我愣怔地看着“他”,镜子里的我扭曲着,变成了“他”的模样,我又看着他的脸从笑意变成了冷漠,最后嘲讽,他看着我皱着眉头,一字一句道:“把你的话收回去,他是你弟弟,是你弟弟!” 我不太顺畅的呼吸越发难受了,仿佛呼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硫酸,要把我的气管都灼烧腐烂发臭,直到我整个人都会逐渐失去意识。 也许到最后我不再是我,是梦里埋在地下,只剩下的一把灰。 我近乎踉跄地站起了身,我看着镜子里的江一航在看着我,我看到他的脸慢慢变成了陆桥的样子,又变成了我父母的模样,他们看着我,有人喊我“汪波”,有人喊我“左林”……唯独没有人真的叫出的名字。 啊—— 我第一次听到自己这样的嘶吼声,拳头近乎无理智地砸进了墙上的镜子里,伴随着碎裂声,那些玻璃划破手并无痛觉,更像是做了一场无痛无感的梦。 我看到手背,手臂还有掌心的鲜血疯狂地涌出,争先恐后地从我身体里流出来,没一会儿洗漱台上便满是玻璃碎片和血液,满屋子都是让我作呕的血腥味。 我掉着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好像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就没哭过,这些年的眼泪都贡献在了这几天里,我控制不住,只能用满是鲜血的手去擦拭脸。 黏腻而又温热的触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仓促地擦着脸,不知道擦得是眼泪还是血。 后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眉骨处,一道被碎片划破的深深的伤口正往外涌血,我才知道,哦,我没有掉眼泪啊,就是破了个口子,眼睛里都是涌进去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