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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施早晨每吃一个玉兔包,晚上回来就写一遍宋科长的名字。 他有多喜欢宋科长呢,玉兔包知道、枕头知道、枕头底下的账本知道、一块钱一支的水笔知道,自己宋科长不知道。 ——宋老师,那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我啊?好像有一丁点儿,不过又好像没有。 宋科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好像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翁施心里酸酸的,趴在床上,用嘴咬开笔帽,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划掉了一个“宋尧”。 今天晚上他好像没那么喜欢宋科长了,所以要删掉一个宋科长。 把账本塞回枕头底下,翁施赌气似的钻进被窝,白天刚晒过的被单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科学解释这是因为日光加热和紫外线的共同作用使被单上的氧气化学键断裂,形成了臭氧,但翁施觉得这种味道是晴天的味道,他很喜欢。 初二住校后他经常晒被单。 Beta是常常被忽略的一群人,老师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Alpha身上,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私下讨论最多的是英俊的Alpha和漂亮的Omega。但晴朗的天气就不一样了,太阳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光芒,会把阳光平均地、公正地分给每一个人,不论性别。 翁施喜欢在早晨上课前把被单晒到宿舍楼顶,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被子上就是满满的晴天味道。 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我并不是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那个。 有时候也会遇到突然的坏天气,比如毫无预兆的阵雨,翁施抱着湿漉漉的被单,湿漉漉地回到寝室,舍友们都觉得他好奇怪,哪有人三天两头抱着被子上天台晒,这回好了,被雨淋了吧? 但宋科长却问他,被单被雨淋湿了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关心,就能让翁施开心很久很久。 他在黑黢黢的被窝里眨了眨眼,和只毛毛虫似的,蠕动着从被子里伸出一个脑袋,打开手电筒,拿出账本,细细簌簌地翻到最后一页,用嘴咬开笔盖,一笔一划地写上了“宋尧”两个字。 他还是很喜欢宋科长,还是补上吧。 翁施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写下一个“宋尧”。 因为他的被单也喜欢宋科长,所以再补一个吧。 翁施看着满页的宋尧,轻飘飘的一张纸他却觉得沉甸甸。写下的名字全都落在他心头,像一片片柔软的羽毛,时而挠得他酸涩难当,时而又让他甜蜜欣悦。 唉,这可恶的宋科长。 干物鉴的讲究去伪存真、谨慎求证,宋科长的白月光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 再说了,就算有白月光又怎么了,白月光就是注定无法在一起的人。 ——宋科长和心上人不能在一起,我不仅不该伤心,我还要开心啊!我还得开香槟放炮仗庆祝啊! 翁施咬着笔头,心想去你妈的爱而不得,我对宋科长那叫势在必得。 下定了决心,翁施把账本塞回枕头底下,眯着眼躺了会儿就犯困了,打了几个哈欠,脸颊忽然一阵湿润。 最近别是上火了吧,怎么总流口水? 翁施摸了摸嘴角,干的。 再摸下眼角,湿的。 Beta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犯困时。 翁施枕着账本,在心里说了句“晚安啦,宋尧”,沉沉睡了过去。 翁施做了个梦,梦见他成了后羿。 梦里,宋科长变身为嫦娥,催促他说你快去射日啊。 翁后羿倔强地昂起头,大声说:“不!我要去射月!” 宋嫦娥大骇:“月亮是我家,你竟然要把我的家射下来?” 翁后羿邪魅一笑:“我就是要让你无家可归,一辈子寄居在我的羽翼之下。” 宋嫦娥是个硬骨头:“你既要射月,我无法阻止,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Alpha,”翁后羿捏住宋嫦娥硬朗的下巴,“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 宋嫦娥冷冷一笑:“周总结做了吗?930灭门案的复盘材料准备了吗?” 翁后羿猛地抽搐一下,吓醒了,再一看手机,六点五十了。 完了完了,要来不及给宋科长做午饭了,今天的菜谱有道烧排骨,可得耗费些时间呢! 他迅速骨碌下床,在射月之前,还是先把工作干好,再把局里那位宋嫦娥伺候好吧。 昨晚睡前有多么斗志昂扬,今儿起床就有多么惴惴不安。 一早上翁施都想着怎么从宋科长那里打听打听白月光的事儿,煎蛋的时候手还被油烫了。 到了局里就没功夫瞎想了,上午活儿多,翁施写了周总结报告,再把案件复盘文档整理完,递给宋科长检阅过后,宋科长表示很满意。 小呆瓜虽然平素里脑子简单了些,但干起活儿来没话说。 基本功扎实,勤勉肯学,专注耐心,是这个领域不可多得的好料子。 “上周来的那批指纹序列——” “录好了,”翁施说,“全部登记在电子库里了,已经同步各区分局。” 宋尧面露赞赏,点点头说:“昨天东区送来的足弓鉴定——” “做完了,”翁施说,“发你邮箱了。” “行,我一会儿检查,”宋科长手里转着笔,“那你就把我的月报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