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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心底最真实的主意,还不是想要把人追回来,重归于好? 所以无论嘴上说得多好听,无论掩藏得再好甚至骗过了自己,但凡怀着目的,做得再多,也都只是挽回的手段,而已。 霍城眉毛微挑,还认真地叮嘱了一句:“以后要是再有人和你这么说,千万不要信。”语气莫名带上点劝诫和担忧,像是怕青年被骗似的。 苏闻禹张了张嘴,又被他气乐了,忍不住回道:“那你现在怎么突然又变诚实了?霍城,你前后态度不一,到底哪句话能信?” 霍城沉默了。 他垂下头,在沉闷的气氛里,闭上了眼睛。 “今天展厅里那幅藤蔓,画的其实是我,对吗?” 一提到这个,苏闻禹也愣了,半秒钟的迟疑过后,他点点头:“是。” 霍城长出了一口气。 像是尘埃落定,判决下达,坚硬的石头重重砸在了胸口,产生的闷痛让他直接叹息出声:“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我还有能力,重新获取那个资格。” 他总是一遍遍强调自己现在已经改好了,变好了,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和别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为此,他立下赠与协议表明忠诚,可所谓的忠诚,倘若要靠一纸协议来维系,那就失去了意义。 他去研究无机材料,想要证明破镜也能毫无裂缝地重圆,可是人和死物,毕竟不同。 而那些无孔不入的各种偶遇,不请自来的各种殷勤,更是在打扰苏闻禹的正常生活。 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逼迫苏闻禹。 “但实际上,你才是对的。”霍城垂下僵直冰冷的手臂,笑了笑,“你看到我,就会想到过去带给你的那些伤害,这是没办法消除的——除非失忆。” “当然,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像我这样的奇遇,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就是换人。” 他语气松快,眼底甚至还有一点没褪去的笑意,把这些沉重的话轻描淡写到极致,却让苏闻禹愈发惊讶,简直可以说是瞠目结舌。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了解霍城的,可是这三年间发生的很多事,包括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完全超出了他原先的认知。 等好不容易稍微有点习惯这个新的霍城之后,结果这人今天又变了另一个样,把前阵子的自己批判得一文不值。 苏闻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色顿了顿,沉声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终于可以没有任何牵扯,桥归桥,路归路了?” 霍城神色明显地一震。 苏闻禹不自觉地用了“终于”这个词。 语气虽然没什么起伏,但霍城就是从中听出了那么一丝庆幸和解脱。 他以为做过那么多心理建设之后,自己早已经不会在意,但没想到,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泛着疼,紧咬着牙,才勉强绷住了面上的平静。 “对,桥归桥,路归路。”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喘息的时候,胸腔不住地震动。 在霍城过去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退让和低头,算计和掠夺,才是他的常态。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是这样的人。 可是转念再一想,或许,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霍城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过手,可是三年前的林德拍卖会,他头一回,把那幅作品让给了能带给苏闻禹更大成就感的倪会长。 霍城想找的人,从来就没有找不到的,可是两年前在巴黎画展,他明明好不容易知道了苏闻禹的去向,最终却放弃了追过去的念头。 从只考虑自己的心情,到设身处地去思考苏闻禹的处境,一次次的让步妥协,终于在今天,彻底退到了警戒线以外。 事实上,他在对上苏闻禹之后,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霍城又掏出一支烟,这次甚至没有点燃,只是捏在左手指间,像是慌乱中急于找点什么寄托和支撑似的。 然后他说:“叶明垣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年轻,有朝气,也能给人新鲜感……” 竟然是把自己刚刚说过的那些扣分项,一个个尽量全圆回去了! 苏闻禹听得皱眉,忍不住打断他:“明垣他只拿我当师兄,对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你别胡乱猜测。” 虽然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解不解释已经没那么重要,但叶明垣清清白白一人,总不能由着霍城这么误会,不然容易惹出什么别的乱子。 别到时候人交了个女朋友,还被怀疑是什么劈腿渣男,那自己罪过就大了。 闻言,霍城愣了一下。 他立刻往前跨了一步,视线由上而下,似乎是想要仔细端详苏闻禹的面孔。 可是夜色深沉,太多情绪藏在其中,看不分明青年的神色,不知道是遗憾,还是难过。 霍城其实很想问一句,他对你没有想法,那你对他呢? 但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没有那个立场过问这些。 “这样啊……”霍城低叹,语意不明,“那就算了吧。” 夜风还在安静地吹着,轻轻拂过他的发丝,也让他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缥缈。 “闻禹,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家茶餐厅吗?你端茶送水忙里忙外,却依旧笑得很温柔很灿烂。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要是能让你一直那么笑,倒是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