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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因为有点渴,于是顺手往阳台上的小茶几上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小巧的深蓝色星空杯。 茶几上并排放着两个杯子,蒋衡的视线落在纪尧身上,没注意自己拿了什么,直到喝水的时候才发现错拿了纪尧的杯子。 不过蒋衡没什么洁癖,他顿了一瞬,没怎么犹豫就自然而然地喝了水。 就在这一刻,纪尧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和蒋衡纠缠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了共享私人领域、分享交友圈,还有彼此的生活。 卧室的衣柜一分为二,一半装着他的衣服,一半装着蒋衡的。浴室里、厨房里、餐桌上,所有地方的用具都是两人份,任谁来看,都会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组建了一个小型的“家庭”。 此时此刻,在这间不大的房子里,他们的生活已经紧密相连了。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无数复杂而隐秘的情绪在他心中聚拢成一团,最后化成了一颗种子。 “……好。”纪尧说。 第25章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纪尧到家时,家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纪父在客厅里侍弄金鱼,而纪母则坐在餐厅里一言不发。临近饭点,屋内却一点饭菜香都没有,纪尧往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冷锅冷灶,调料盒都没拿出来。 纪尧心里有了数,他沉默地脱下鞋,然后把大衣挂在了门边的衣帽架上,伸手捋平了衣领,把衣服挂正,保证两条袖子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室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但纪尧并不意外,从他记事开始,家里就经常是这种状态。 纪尧的外公是有名的数学家,家教很严,对家里的孩子坐卧行走都有要求,久而久之,纪母也养成了严苛的脾气。 从纪尧记事开始,家里就自有一套“规矩”。 比如毛巾必须折成三折才能挂起来;牙刷必须要头朝上放在靠右侧;牙膏不能放在漱口的杯子里;金鱼的鱼粮袋子必须要标签朝里放;垃圾桶的桶盖上必须时刻铺着防尘布等等。 纪尧小时候经常因为这种事挨骂,有时候是因为他扔完垃圾没有把防尘布盖得平整无痕,有时候是因为他离开书桌前没有将书本文具放回书架上——哪怕他只是去客厅喝杯水,马上就会回去。 对纪母来说,这个家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有值得遵守的规则,如果有人打破了这条规则,那就证明她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她就会大发雷霆。 这些规则琐碎而复杂,自成体系,正如极细的丝线缠绕在这个家的每一处,最后收拢到纪尧身上,柔软服帖地绕上他每一寸肌肤,然后一点点收紧,不给他留下一丝喘息之机。 纪父是高材生,又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奉行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一般不插手家里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不插手意味着不在意,以至于他时常会忘记纪母的习惯和规矩,三番五次地在同一个地方犯错。每当这时候,纪母就会发难,指责纪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俩都是强势的人,所以这把火经常会烧到纪尧身上,于是年幼的纪尧只能代替父亲去哄劝母亲,努力地试图证明自己永远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生活循环往复二十多年,纪尧早就习惯了。 他只当没有看见正在闹别扭的父母,换了鞋进屋,分别跟纪父和纪母都打了一声招呼。 纪母揉揉发红的眼睛,没有提她和纪父闹了不愉快,只是说道:“今天晚点开饭,你要是饿了就先去沙发那边吃点饼干吧。” “妈。”纪尧没动:“您电话里说有急事,是怎么了?” 纪母抿了抿唇,说道:“你李叔叔从外地调回来了,他们家想找咱们一家三口吃个饭。” 果然,纪尧想,所谓“急事”不过是又一次诓骗儿子的托辞,跟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纪尧脑子里突然冒出那被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心里有些不舒服。 “妈。”纪尧忍不住低声道:“这也算急事?” “你李叔约了七点吃饭。”纪母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指了指挂钟:“咱们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出发了。”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在说哪个?”纪父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纪尧回过头,发现他放下了捞鱼草的小网,面带不虞地看着他。 “去跟你爸聊聊。”纪母小声说:“不要惹他生气。” 纪尧想说的话被打断,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转头朝客厅走去。 纪父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斜眼扫了纪尧一眼,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纪尧默不作声地把他的小渔网擦干水放回鱼缸后的架子上,顺便将鱼粮袋子翻了个番,把标签藏到后面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你妈不叫你,你是不准备回来了?”纪父没好气地说。 “……没有。”纪尧没敢坐下,乖乖地站在茶几对面:“我最近有点忙。” 纪父跟纪母不一样,他几乎从不对生活里的事指手画脚,他只在纪尧身上下功夫。 对他来说,只有纪尧的人生才算是他值得关心的大事。 如果说纪母的管教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那纪父就是简单粗暴的大棒——从小到大,纪尧的学习、择校,生活之类的事,无不是以纪父的意愿安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