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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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吸了吸鼻子, 可怜巴巴地仰起脑袋。声音软绵绵, “对不起。” “……诚心道歉就先把手撒开。” 她理直气壮:“我疼啊。” “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 ”杜窈哼哼, “掐你几下怎么了。” “谁没同情心?” “你。” “狗咬吕洞宾, ”他一睨,“谁帮的你?” 杜窈噘嘴, “你怎么骂人。” “猫咬吕洞宾?” “不许这么叫我!”她瞪一眼。 程京闻慢悠悠应下,“好的,小猫。” 杜窈又疼又气,边哭边要拿鞋尖儿踩他。 边上涂药的小护士见状,不由笑, “你们感情真好。” 杜窈脸一红。 把伸出去的腿收回来, 脑袋也低下去,把羞赧的心思都埋起来。 咬了下嘴唇。 破的那道细小的口子涌出一点儿铁锈味,堵住了要解释的话。 小护士拿纱布替她缠好。 “回去小心一点, ”她嘱咐,“别用劲儿, 按时上药,过两三天就可以消了。” “好, ”杜窈笑, “谢谢你呀。” “没事, 八房那个病人你还是少去见他吧。不太正常, 听说要转去神经科了。” “……嗯。” 杜窈点点头,站起身。要伸手去拎包,小护士立刻笑,“男朋友帮忙拎一下呀,她才受过伤,不能用力的。” 未免太直白。 杜窈急忙摆摆手,“他不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把白色的小羊皮包拎在了手里。 她愣了一下。 一旁的小护士捂嘴笑,“原来是还在追,那更要有点眼力见了。” 追…… “不是,”程京闻提前掐断了杜窈即将的胡思乱想,“心地善良,关心一个残疾很正常。” 杜窈气得拿手打他。 “你咒谁呢?” “陈述事实而已。” “你才残疾。” “我可没有手不能提。”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房间。 走前,杜窈下意识往走廊的尽头回看。几位医生聚在八号病房前,手里拿纸笔,皱眉说着什么。 一只手掰过她的脑袋。 程京闻一嗤,“还看,不怕做噩梦?” “好奇怪,”杜窈困惑地转头,“孟砚白说我去给他送过药时遇见过发病的他……可是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送药,也只是有一次在楼下看见同城配送,顺手帮他拿的。那会儿,他明明好好的坐在办公桌前。” 他乜一眼,“医生不是说他精神有病。话与事实有出入,正常。” 杜窈点了点头。 又拿食指抵在唇下,回忆,“他还叫我阿佛洛狄忒……” “怎么了?” “爱与美的女神哎,”杜窈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贵。” 提及这个话题。 程京闻心里止不住的烦躁。并非唯一的失落情绪作祟,一股郁气直顶胸腔。 语气便也不太好,“现在又不怕了?” “我就感慨一下,”她噘嘴,“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比喻过。” “是吗?” “对啊,”杜窈跟他进了电梯,“大家都公主公主的叫,肤浅。” 程京闻一哂,“怎么肤浅了?” “就……”杜窈瘪着嘴组织语言,“听起来好像只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一些钱。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未必。” “什么未必?” 程京闻的视线停在无机质的银灰色门上,一道高挑模糊的身影。 与他肩膀一般高。 “叫公主不一定只是形容这些。” “那还能是什么?” 程京闻不再说话了。 还是一位信徒卑劣的想法。 期望公主能走进只有他一人的国,住进他搭建的城堡。 颂念名字是唯一的祷告。 把无人知晓的祈愿藏进每一句漫不经心里。既怕他的公主听懂,又怕她听不懂。 电梯停下,门朝两侧推开。 杜窈先走出去,明亮的光也先跃上她的发梢与眉眼。 她转过头。 手背在身后,唇角翘起。一双杏眼押了一厅的光影日月,尽数朝他望来。 程京闻向她走去。 身上冷晦的阴翳被苍白的日光一点一点驱逐,她眼里的星与霞光也被一点一点移交进他的世界。 和以前无数次一样。 公主引领信徒走出黑暗与泥沼,赋予新生和光明。 所以她从来无需在意称呼。 是他的公主。 也是他的神明,他的一切。 - 再多事情似乎都尘埃落定。 生活恢复原轨,杜窈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唯一的好消息,那位来代任的董事替她接下了《the version》的采访——理由倒是并不光彩。无非以为她和程京闻有一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卖一个情面。 杜窈懒得再费口舌解释。 碌于冬季项目的收尾,在办公室与人台间来回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冬至才能歇一口气。 上京飘了大雪。 一夜间,整座城都白皑皑一片。杜窈请假在家,与难得空闲的江柔在门外堆雪人。 光手碰几下松散的雪,便被冻得通红,没有知觉。杜窈急急回屋里拿了手套。 再出来。 半成型的雪人边多一道身影。黑色毛呢大衣,长身鹤立。头上一顶黑色的毛毡帽,脖上一圈深灰色的围巾,像胶片里上世纪的英国绅士。 邃深的眼窝里一双灰蓝的虹膜。 在最合宜他的冰天雪地里,生出一些久别重逢的温情。 距离上一次和程京闻见面已经是一月以前。不到三十天的未见,恍如隔世。 杜窈眼底发热。 不由抱着手套小跑过去,雪地里留下一排笔直匆匆的脚印。 声音与心意一样绵软,“你怎么来啦?” “冬至,”他看一眼蹲在雪人边的江柔,“她喊我来包饺子。” 江柔正在专心堆雪人。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一愣。转头。 旋即反应过来,“……嗯,对。对,冬至怎么可以不吃饺子呢?” 杜窈埋怨,“要包饺子怎么不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嘛,”她熟练地换话题,“想吃什么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