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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餐厅 第10节

    「不,不可能一直都好好的。如果将我卖给那些人,你一定会后悔。」

    不可思议的是,庞贝罗这时竟露出了一丝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拿来给我,我就将你从那些家伙手中救出来。」

    我的腰背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瘫软下来。我可以将那瓶酒交给他,但这么一来,下次我就没有筹码和他谈判了。要是交出来之后,庞贝罗却毫不犹豫地将我卖给他们的话那该怎么办?这一定是他最理想的打算。这种重然诺的人情义理对他而言,连颗尘埃都比不上。

    我内心深处像一口气灌入了黑醋般难受得想吐。

    「快点,rou快焦了。」

    盯着铁板烧台的庞贝罗,声音里混入了不耐烦。

    「很抱歉,我办不到。」

    庞贝罗正要转身做别的事,但他边注意着铁板烧台边移动的视线却倏地静止,肩膀到背脊的动作也突然僵住,就连呼吸似乎也都停止了。

    我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在说「啊,他果然不是人」。

    「面向那里。」

    庞贝罗凝神看着铁板烧台,低声吩咐。那是不容违抗的语气。接着我的背后被「砰」地揍了一下,整个人顺势往前倾倒。他动手了,原来这就是被刀子插在背上的人的感觉。而且和痛楚比起来,我觉得更多的是震惊。伸手到背后想拿插在背上的刀子的同时,我不禁也在厨房里转圈圈。

    「碍事。滚出去。」

    庞贝罗再一次将我用力推开,这一推让我跌倒在地。比起背上的伤,直直撞上地板的膝盖还比较痛。我一踉踉跄跄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立刻被v领男抓住。他一看到我的背,立刻「哟呼!」地高声欢呼。

    「庞贝罗,这是答应了吧?」

    庞贝罗没有回应。

    v领男将我拉过去,边说着「你们看、你们看」边将我向后转。啪啦的一声响起,有什么从背上被剥了下来。

    「免费!他说随我们高兴!」

    v领男将抓在手中的一张文库本大小的贴纸摊开。

    庞贝罗并没有拿刀刺我。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一阵风突如其来地吹过背后。正当我为肩膀和背部忽然没了束缚感而觉得讶异时,立刻便察觉到自己背后的衣服竟是被撕下了一大片。我一转头,就看到乱舔的胡子男像舞狮的狮头般咧嘴而笑。

    「等一下。」

    疤皮拉过我的手臂,让我站在他旁边。我急忙压住衣襟大敞、快露出胸部的衣服。

    「庞贝罗可是说了随我们高兴,你闪一边去。」

    v领男伸出舌头,一下下地舔着折叠刀的刀刃。我这时才发现他的舌头上有个棒状的舌环,舔上刀刃时会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我也有权利自由处置她。」

    「现在是三对一,孬种。」

    布罗低吼。

    「我不喜欢自己动手。来餐厅用餐还得自己端盘上菜,心情哪会好,所以她不能不在。」

    「那就排队等着。」乱舔的胡子男伸出舌头舔过唇角,「我们会留一点点给你用的,懦夫。」

    「真让人吃惊,我还以为是谁的屁眼在说话,原来是嘴啊。」

    下一刻,侧过身的v领男以刀子刺向疤皮的肝脏附近,却砰的一声,一脚像踢向天花板的旋风腿似地被平扫而过,身体转了一圈摔落在地,脖子被疤皮的膝盖牢牢地压制住。

    「别动,不然颈子就断了。」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谁也无法反应。

    「你们最好照他的话做。」后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庞贝罗手插腰站着,口气很不耐烦,「我不想打扫你们三个溅在墙上和地上的残骸,那很麻烦。」

    「你说什么!」

    布罗闻言低吼,疤皮随即用某种东西挥向v领男。

    微小的爆裂音响起,v领男的耳垂似乎被什么给咬下,已经不见踪影。

    v领男咬牙切齿地低吟。

    「下一次,我会在你宝贝的耶稣额头上开个洞。」

    疤皮的嗓音平静,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指尖挟着一只小小的滴管,移到v领男脖子的正上方。

    「什么来头啊……这家伙……」

    双目赤红的v领男仰头看向布罗。

    「八百万!庞,我出八百万买她。」

    疤皮高声喊道,眼睛仍盯着v领男。

    双臂环胸、抱着胳膊的庞贝罗吹了个口啃。

    「你们的意思呢?是要开比疤皮更高的价钱买下那女人……在这里吃顿饭……还是死?」

    「这女的可以自由处置。这话可是你写的,别想不承认!」乱舔的胡子男大叫,「而且我凭什么要听区区一个厨师的话!」

    面对一只手拿着折叠刀、情绪亢奋的胡子男,庞贝罗只是淡淡地微笑,从口袋里拿出抽了一半的雪茄,叼在嘴边。

    「我听说有会变成人的狸猫,原来是真的。」

    话说完的瞬间,有某种东西发出了「碰咻」的炸裂音,门板倏地打开,狠狠击中乱舔的胡子男。被撞飞的乱舔胡子男猛地撞上全身体型巨大得像座小山的布罗,然后又猛地反弹至墙壁而摔落在地。

    乱舔的胡子男带着龇牙咧嘴的表情昏了过去。

    厚重的门板在布罗眼前再度关起。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是空气压缩的声音。

    疤皮的脸皱了起来。

    「这扇门总重量有两吨,紧急时可以在瞬间开启或关闭,吃了这家伙的一记上钩拳还没断脖子,算你们兄弟走运了……布罗。」

    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大小的遥控器的庞贝罗,将火柴头往柜台上一擦点燃,然后让火舌烤着雪茄。

    「进了这扇门,就连一粒砂糖都得听我的,这里没有客人至上那种东西,而我就是太阳。心情好的时候,我会照拂、温暖我看得顺眼的人,所以你们要心怀感激,如果有其他非分之想就离开,不然就是死。」

    「庞贝罗,我们背后是有组织的,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你忘了这间店是根据那个组织的协议而产生的吗,布罗?」

    「唉呀呀,我或许什么也做不成了呢……」疤皮低声喃喃。

    看过去才知道他挟着的滴管前端所渗出的液体正在形成球状,只因为表面张力的缘故才总算没滴下去。

    疤皮流下了一滴汗,正好落在v领男的喉结上——那个绝望地仰头望天的耶稣基督的右叭。

    「唔……」

    耳垂处凝血成痂的v领男满脸通红,发出窝囊的呻吟,手上的刀子叩哆一声落在地上。

    庞贝罗悠哉地吞云吐雾,薄薄的烟云飘散在布罗和疤皮之间。

    「吃饭还是找死?」

    庞贝罗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片沉默。

    「我是为了吃东西才来的。」布罗低声说。

    疤皮闻言松了膝盖下的压制。

    就在v领男蹦开似地起身离开的瞬间,他原本躺的地方啵地窜出一阵轻烟。

    「妈的,这家伙什么来头!」

    退到布罗旁边的v领男脸色刷白,像要确认完好无事似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起士汉堡和蜂蜜舒芙蕾。」

    疤皮轻声说着并站了起来,用鞋尖往地上那有如蚁窝入口大小的洞磨了磨。

    「有人点菜了,加奈子。还有,拿菜单给布罗他们。」

    庞贝罗说完转身回到厨房。

    Ψ

    我在庞贝罗的指示下去换上新的制服,然后像个普通服务生那样工作。我一一为他们送上饮料,疤皮是香槟、刺青三人组分别是啤酒、苏格兰威士忌和莱姆酒。无庸置疑地,他们坐得很开。疤皮坐在面向门口那侧的圆桌,刺青三人组则是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也不晓得是被庞贝罗说服,或是本性如此,那三人仿佛刚才的冲突不存在似地爽朗大笑、兴致高昂,也不再对我出言调戏。

    另一方面,疤皮则是单手拿着一本书阅读,看起来很享受独处的时间。

    庞贝罗也是,他淡淡地按照点菜单上的东西对我下指示,并开始料理。就在我要端布罗的罐装啤酒出去时,他吩咐啤酒要装在表面结霜并散发阵阵寒意的玻璃杯里——杯子被冰镇在冷藏库的冷冻隔间,而且要从右边开始拿起。给乱舔胡子男的莱姆酒,则盛入像小孩子的画里出现过的那种又大又深又厚的酒杯,v领男的麦士伦威士忌则是用巴卡拉的水晶酒杯。

    庞贝罗在铁板烧台上放了两块汉堡rou排后,用煎铲轻轻拍打,然后抓着时间在汉堡面包涂上薄薄的蜂蜜和奶油,接着放上莴苣、蕃茄、酸黄瓜、洋葱,最后淋上沙拉酱。等rou排煎好后,放一片切得厚厚的起士在铁板烧台上,没多久起士便开始融化,往周围流溢,一阵会让胃部紧缩的nongnong油脂香也随之四溢。将起士用煎铲铲至准备好的汉堡面包上,然后再放上好几片起士。叠上热呼呼的rou排后,rou排周围的起士也开始软化。最后,连同rou排以及莴苣、蓄茄等配菜,全被化成一层膜的起士大剌剌地藏了起来。庞贝纵在起士的使用上实在非常豪迈,融化的起士甚至还流到了盘子上。

    「二号桌。」

    庞贝罗又放了炸薯条与洋葱圈作为配菜,并从汉堡顶端插入细细的铁签附定形状,然后将盘子端出至柜台上。实际端了才发现它比目测的还要有分量。我将力气集中在腹肌上并端起盘子后,v领男随即挪开自己的凳子,似乎在帮我让条路出来。透过眼角余光还能看到乱舔胡子男看向我这里的视线,那不像先前那副洋洋得意、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反倒有点像从前亲戚的小孩在翘首盼望似的。

    我对他们的转变有点疑惑,却又感到松了一口气,如果刚才那种情势继续下去,我只能说,我一定会崩溃。

    「您的起士汉堡。」

    「谢谢。」

    疤皮点点头放下书,书封上印的是詹姆斯·弗雷泽的《金枝》。我是在这时才正面看到他的脸。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似乎原本就不是非常好看,而且脸看起来的感觉是凹凸不平的。会这么觉得,或许不只是他的皮肤,还有直至下巴、轮廓鲜明的骨头形状,眼睛和鼻子,以及嘴巴的位置。

    「你的脸色很差,有吃饭吗?」

    我无法回答。

    「而且你应该也没好好休息吧。庞还是没变,老爱将人使唤个彻底。」

    疤皮站起来走近柜台,和庞贝罗交谈些什么。

    庞贝罗一脸不耐地看向我,然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布罗也向我轻轻地挥了挥手,似乎在问「还好吗」,我却像个稻草人似地站在桌子前面一动也不动。

    疤皮拿着一只装了琥珀色液体的短饮杯走了回来。

    「坐。」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位子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