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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哪?” 情急之下,她只能想起这个问题。 他坐好,漫不经心的笑:“你想不想看看北京?” -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香港—— “在这夸张的城里,就是载个跟头,只怕也比别处痛些”。 如虹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北京,后来她经历残酷的出道战,在凌晨两点多从练习室回宿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句话。 从此对北京有了具体的表达。 季惟东带她去了公司。 那会刚好快六点,正是黄昏时分。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暖黄色的光线中,光影透过户外电梯的透明玻璃洒过来,像是有人泼了罐颜料在身上。 如虹一直格外偏爱傍晚。 她喜欢夕阳辉煌的样子,喜欢被暮光包裹,喜欢静静等待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她想,可能是因为她太讨厌黎明,所以才会这么喜欢黄昏吧。 那段时间她刚被查出抑郁症,可还是不得不每天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强颜欢笑。 情况最糟糕的那个晚上,她打电话给和她同病相怜的李缈。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 两个绝望的女孩手挽着手坐在地板上,边畅想着死亡的美妙,边暗下决心要好好活下去。眼见东方天际渐白,她们都沉默了,因此她们知道,太阳出来了,她们便再无处可躲,必须走到人前去。 现在想来已经恍如隔世了,毕竟哪里再去找一个人陪你等天光。 …… 公司天台一直都是员工们休憩的地方,摆了两张桌子和两个帐篷伞,他们上去没一会,华子就提了两袋子吃的过来。 打开看,都是些现做的小菜,一半清淡的小炒,一半辛辣的湘菜,还有两盒鸡蛋羹,外加两罐酥皮蛤喇粥。 华子把小炒倒出来摆盘,他亲自把那几碟口味重的菜摆到她面前,说:“要是我的胃允许,就开两罐啤酒来喝,像吃路边摊一样,烟火气十足。” 她垂首不语,先把酥皮蛤喇粥拿来喝。 他要说什么,她抢先道:“天冷,还是先吃饭吧。”又怕他不依,涩声补充了一句,“你的胃也吃不了冷饭。” 他静了一秒,笑:“依你的。” 吃完一顿饭,天色就真的暗了下去。 远处的灯火全都亮起来,如虹忍不住起身去看。 她来北京十年多了,可真正看看这座城的日子却少之又少,甚至连故宫都没逛完过。 当她站在四十多层的高楼上,把北京城尽收眼底,只觉得无论多少的车水马龙,都成了几条发光的流动的线,就像水母的长须。 远处的建筑,恢宏又现代,像龙宫似的。 因此,当季惟东问她:“什么感受?” 她回答说:“我感觉我们就像生活在海底一样。” 她晃然想起去年回绿岛补拍,碰见陈鱼,得知王姨在她离开那天骤然离世,而周烈办好丧事,就出岛打工了。 他赤手空拳来到这偌大的北京城,慢慢的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也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吃了多少苦。 想到这,她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真的如置身海底一般。 季惟东看着她,整张脸淡漠无比,唯有那双眼是有温度的:“许多年前,我把你带来北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领你看看这座城。” 楼光遥遥照过来,风轻轻吹过来,夜凉如水,人也不由柔软了起来,夜色醉人,或许他不胜酒力,轻易就晕了,直接问出来: “你现在有爱我一点吗?” 如虹一怔。 他上次问这样的话,还是去年,她从绿岛补拍回来之后,他半夜到她家里来,让她下面给他吃。 结果吃到一半,他问:“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 她当时微惊,可还是直白的告诉他:“抱歉。” 两个字足矣。 如今他再问她,她依旧不会隐瞒: “三年过了一半,我依然没有……” “三年还剩一半,我依旧有机会。” 一句话没讲完整,却被他打断了。 他生了场病,人比以前温柔多了,并不责备她的直白,而是靠她近了近。 却也比以前不管不顾多了,竟直接拥上了她。 她挣了一下,急切说道:“不要乱来。” 他轻轻地笑:“要乱早乱了,哪至于忍到现在。” 她垂了垂眼帘。 他以为她有话要说,可她却沉默了,就当他以为她真的要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又忽然开口: “我们认识十年多了。” 要爱早爱了。 他一愣,笑道:“是啊,十年了,还不够么?”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她是他的日久生情。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如虹顿了下,她知道沟通已然无用了,于是转身要走。 他拉了她一把,又把她往怀里带了下,她恼了,推了他一把,不知道是他没站稳,还是她劲儿使大了,他竟踉跄了几步。 她顿了下,却没有伸手去扶他,转身去了围栏边。 她这态度让他的眼睛瞬间黯了下去,就像此刻低垂的天幕。 他默默看着她,冬末汹涌的风纠缠着她的头发,她穿的很少,天蓝色的灯芯绒长裙,是不属于冬天,更不属于夜晚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