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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时 第72节

    他们不知道时温是一瓶二锅头干完都不会倒的好酒量。

    最后不出意外,尽管有不少烤rou垫肚子,三个男孩子仍被时温的‘温柔酒’灌的面红耳赤、云里雾里。

    除了脑门磕在桌上、弓着身子像是已经睡着的江京望,剩下两个喝完酒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对时温有讲不完的话。

    宋野右手勉强支着摇摇欲坠的昏重的头,左手举杯子还要碰时温面前的玻璃杯。

    眼神涣散,嘴巴念念叨叨,“…时美女,你真的不,嗝,不知道,隽哥当时刚来寝室的时候有多凶。”

    “我和你讲,讲噢,当时他们,他们一进宿舍都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领没领内裤,只有隽哥没问过我。”

    “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好凶,不瞒你说,我当时真的害怕,我真的以为他之前的工作是帮高利贷追债的,他…”

    时温乐的手虚握拳挡在嘴边身子直颤,眯起的眼眸被烤rou店的灯光淌进像星河闪耀。

    身子向后,靠在贺承隽肩膀上颤抖着小声问他:

    “他们为什么要问他领没领内裤啊?南江新生入学还发内裤的?”

    贺承隽将烤炉上两面都已经变了颜色,正往外滋滋冒油的烤rou放入时温空了的碗里。

    扯了扯唇无语道,“是问他领没领被褥。”

    时温瞬间笑的更欢了,顾不上吃饭光想听他俩一唱一和。

    “不是吗?隽哥以前不是帮高利贷追债的吗?”

    赵初涨红的面色仍掩盖不掉震惊,瞳孔收缩不亚于六级地震。

    “…我靠,当时开学他穿一身黑带帽子刚进宿舍来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我欠了他的钱还没还,要把我杀了装那行李箱里拖走…”

    看样子,大概在此之前也坚定不移的以为,贺承隽是干催收的。

    才想再继续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让时温透过他们绘声绘色的言语知晓他们的苦楚。

    中间的江京望‘诈尸’般突然抬头,眼珠似是想冲破眼皮,结果连个缝都睁不开。

    吓了正对面的时温一跳。

    哪怕喝多了,都不忘嗓音气势雄浑的为贺承隽辩解,“他不是!我没…没见过长得这么坏的,额,不是,长得这么帅的,他是讨债的,讨桃花债的,要不怎么…怎么有那么多女生加我微信就为了…”

    江京望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就像再支撑不住双肩上乏重的脑袋,重新重重磕回桌上。

    “砰——”的一声,桌上的碗碟似是都随着那道闷重声响震了震,惊得旁边的宋野打嗝打个不停。

    时温表面纹丝不动但好奇心被勾起,见江京望没有再复诈的意思,转移目标。

    像是将天上星月一把抓下都盛在里面的双眼才放在宋野身上三秒,他就‘不打自招’了。

    “好吧我坦白,其实真的有很多女生,嗝,想追隽哥,但是她们都不敢,嗝,问他要微信,就来问我们要微信,嗝,然后给她们推。”

    “但但但我保证,我一个,嗝,都没给过,她们都没你漂亮没你温柔,嗝,我觉得她们配不上隽哥…草,你打我干嘛。”

    赵初张嘴打了个哈欠,都喝的脑子迷迷糊糊了动作却像是刻在骨子里般。

    还知道和女生吃饭要表现的文雅一些,抬手捂着将露未露的深渊巨口。

    闻声手掌拐了个弯拍在宋野头上,吐槽道,“你那是觉得她们配不上隽哥才不推的吗?啊?别装了。”

    “你就是觉得她们问你要微信是因为喜欢你,结果发现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不开心,少找那有的没得的借口。”

    话毕还要狗腿时温一波,投向她的目光里坚定不失忠诚,认真而又果敢,“时美女你放心,我以我的酒品向你担保。”

    “为什么是酒品不是人品,因为我以前喝多了承诺我家楼下流浪狗说第二天醒了要给他做三菜一汤,第二天我就真给他做了,但估计是太难吃了,他之后再也没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给它毒死了,但我觉得不能。”

    “还有一次,这是我唯一喝多过的两次,我发誓,真的只有两次……我刚刚讲到哪了?”

    时温咽下嘴里嚼碎的rou,憋着笑,“讲你酒品好。”

    赵初恍然大悟,拍拍脑壳接上,“哦对,还有一次,我坐在我家楼下和老太太聊天,抓着老太太不让她走一直和她说我真的好想那只流浪狗,听的她泪流满面。”

    “我以为她是感动的,结果她告诉我说是因为听我说废话听的腰椎间盘都突出了,我连夜把她送医院照顾了半个月,你说我酒品好不好?”

    “好!”时温很给面子,迫不及待想听他接下去要向她担保什么,结果没了话音。

    耐不住又一次被挑起的求知欲,时温状似无意的提醒一句,“你刚刚说要跟我担保什么?”

    赵初整张脸皱在一起,似是觉得时温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用力拍了拍挺直胸脯,嗓音耿直重复道,“我酒品好啊。”

    耳畔响起贺承隽闷闷的沉笑声,催她赶紧把碗里的烤rou吃掉,不然要冷了。

    时温:“……”

    她算是知道了。

    人品担保不靠谱,酒品担保更不靠谱。

    第55章 石像鬼   我真的没有见过贺承隽这种人。……

    谈笑间日暮沉弥渐隐。

    不知何时, 闹腾喧吵的烤rou店伴随一桌桌食客的离开,也将烤炉上方烟囱吸不尽的白烟一同卷走。

    徒留零零散散几桌分布在店内不同位置,雾淡得能看清对方面上的所有情绪。

    有吃到最后想起伤心事借酒消愁的, 有与朋友许久没见借此机会抓紧多坐坐再聊会琐事的。

    但大家都像是提前约好般,无论是谈话还是哭泣大笑的声音都很小,隔的稍远些就听不见内容是什么。

    唯独中间那桌,似是两极分化。

    并排坐的三个男生组成‘凹’字的上半部分,中间那个男生似是已经睡熟不见动静。

    两边两个面红耳赤的男生像在唱双簧, 手上举着酒瓶口中喋喋不休。

    两道天差地别的音色此起彼伏,讲到急处还忍不住往外蹦几句方言, 频频引得别桌人的注目发笑。

    而对面的一男一女则显得极为安静, 偶尔在话题转折处出声, 又将渐灭的话题重新引上高·潮。

    时温终于明白赵初为什么能给老太太说到腰椎间盘突出了。

    因为真的太能说了。

    跟宋野两人从八点一直唠到十点,中间就没停下过,渴了就用酒润喉,没有觉饿的时候。

    中途赵初决定解放自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 顺手递给贺承隽根利群。

    被贺承隽伸手挡了回去, 将自己揣着的万宝路软白递还给他。

    宋野完全没注意到赵初递给他的烟,右手仍强撑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头,左手圈握蓝色的红星二锅头瓶放在下巴前方,以此当作麦克风。

    混沌的双目里蕴藏感激:

    “阿隽, 隽啊, 我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男生…”

    贺承隽捏着烤rou夹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情绪波动最后涌满无奈和不解, 轻叹了口气但没吭声。

    他向来不跟醉鬼多计较。

    时温偏头瞅身旁装作没听到的贺承隽,侧脸轮廓清晰流畅,眉骨处银钉熠熠生辉。

    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这人脾气很差性格很凶。

    但只有见过他笑起来时唇边两个小梨涡朝内凹陷,才知道他内里有多温柔。

    脑中不自觉天马行空,确实给谁都无法拒绝贺承隽这样的反差萌,但如此招男人喜欢……

    实在是没想到。

    赵初悻悻的把烟收了回去,大力扬手给了宋野后脑壳一下,想抢宋野手里的酒瓶没抢到,梗长脖子喊服务生再给他拿瓶酒。

    才开口嫌弃道,“行了行了,咱别丢人了行不,你声音再大点,等会整个店里的人都要以为你是基了。”

    “你才基,我24k纯直男好吧,但初啊,我和你讲句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他…”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真的很喜欢他,这句话我都快听你说烂了。”赵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用过脑子都能说出宋野跟他念叨过的那些话:

    “因为隽给你带饭没问你要过钱,因为隽从来不嫌你随处乱扔臭袜子还会给你捡起来,因为隽给你处理就被小刀划了一下连血都没流多少的伤口,因为隽会帮你去要你女神的联系方式…”

    宋野昂头灌了两口酒,把酒瓶‘咣’一声撞在桌面上,难得严肃的表情里透着认真:“这些还不够吗?那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们说。”

    “刚来学校发烧的那次,连我自己都懒得管自己,是贺承隽,是他看出我不对劲给我买了药,还非要带我去医院。”

    “你知道吗,我当时还他妈脾气特别臭的骂他是不是有病,直到去了医院,医生说如果我再晚点去就变成病毒性脑膜炎了。”

    “我真的,我从15岁开始就在社会上打拼了,

    啊,我见的太多了,那种面上跟我笑眯嘻嘻称兄道弟的,背地里却想往死里算计我的人。”

    “…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见过贺承隽这种人,我真的好喜欢他…”

    再出店外是店长提醒他们,十点半就要打烊了。

    贺承隽慢条斯理的抽纸擦手,喊服务生结账,却被告知他们这桌的账已经被时温结过了。

    开车先把三个醉鬼送回寝室,贺承隽载着时温回别墅。

    时温一上车就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中闭着眼,似是喝多了的模样。

    南江大学离别墅有段距离,贺承隽想让她好好眯一会,也没说话。

    车内寂静无声,心思融入黑暗,只有转向灯偶尔响起的滴答声挑动神经。

    其实时温仅有些许醉意,还被后来贺承隽喂她的那些烤rou压了下去。

    她在闭着眼回想六年前与贺承隽相遇相识的点滴,在思考方才宋野与赵初说的那些话。

    其实贺承隽是他们寝室里年龄最小的,他们愿意叫他隽哥并不是因为他面相凶,或是男孩子间互给面子。

    而是仅仅相处了半个月,他们三个就打心底里服贺承隽,心甘情愿喊他声‘哥’。

    时温整晚记得最清楚的几句话,除了宋野的开学领内裤,就是赵初当时盯着碗里贺承隽给他夹的烤rou突然道:

    “我妈以前和我说,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自私或者无私的,无非是在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变迁,认识过各色的魑魅魍魉后作出的选择罢了。”

    “如果真的可以,谁不想让自己成为被所有人都称赞喜欢的人呢?”

    “但大部分人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被算计寒透了内心,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都开不出花来,又能有什么心思去给别人的地里浇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