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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芗曾经参观圆明园遗址时到过长春仙馆,一片空旷绿草坪上只剩一块题着长春仙馆的石头孤零零伫立。 当今日细细转了后才知道,不过百年时间,弹指挥间将这片世间盛景、园中之园在一把烈火中只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未曾真正深入了解和见证过这片繁华前,很多人并无法对那段被欺辱的历史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曾经的顾芗也只是,对于那百年之耻仅限于中学的课本知识,直到来到了这里,真正见过后才动这浩劫给中国历史带来的痛与伤。 一早上时间听枳画说清了具体要做的事情,和枳画间的关系也慢慢从最初的尴尬有了缓和,心眼善的小姑娘能干最狠的事也就是嘴上呛人两句罢了。 时值盛夏,可是长春仙馆里的冰鉴倒是内府送的最少的,富察昭婉的身子虚弱,稍稍一着凉便是成月的病着不见好。顾芗看着富察昭婉苍白的脸心里默叹了口气,清朝的历史她算不上精通但也略知一二,眼前这位温婉如玉般的女子如今已经如花期末季,灿烂的一生在这紫禁城中走向阑珊。 富察昭婉沐过浴后,将熟悉事务的枳画留在了长春仙馆,反而招来顾芗陪她出了院子径直到了“慈云普护”北边的三层楼阁。顾芗也跟着进了殿门,跪在软垫上看着一脸慈悯的观音像有些迷惘。从前的她从不相信神鬼之说,知道这一次亲身经历了一回后才明白,世界上没有空口无凭的传说与神话。 出神地望着观音像被点燃的香升起的袅袅白烟笼罩,顾芗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努力睁大眼却没有任何效果,雾蒙蒙的一片,烟气愈发浓重。 鼻尖突然嗅到了玉兰的清香,像是开的正盛的玉兰,香气张扬肆意,一点都不含羞。玉兰香气中还夹着些许清冽的香气,是顾芗很熟悉的味道,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是什么香气。眼睛朦胧一片看不清,耳边却能听见哀哭声此起彼伏,像是好多人在身边哭似的悲伤压抑的让她不能喘息。 眼前笼罩的那层烟雾却在瞬间消散开来,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耳边那些哭泣声越来越远,一声缥缈的叹息也随着远去,可那声叹息却紧紧地将她包围,顾芗似乎能感受到叹息之人的悲伤。 视线恢复了清明,她仍然跪在慈云普护的殿内,身前的皇后娘娘依然诚心地拜着观音,似乎刚才凄厉的哭声,哀伤沉重的叹息只是她的一场幻觉罢了。 顾芗有些受了惊,脸色煞白。扶着富察昭婉起身时,昭婉关心地握了握顾芗的手询问了一声:“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语气中的关心与担忧毫不遮掩。 “谢娘娘关心,奴才只是昨夜睡得不安稳,今儿个状态不好,让娘娘受怠慢了。” 昭婉轻笑了一声,拍拍顾芗的手背:“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像小孩儿性子似的还认床闹觉呢?回去如果觉得被褥不舒服,就给你拿一套新的。” “奴才谢娘娘。” 人在脆弱时总是更感性,握着娘娘盛夏里依旧冰凉的手顾芗的眼眶有些湿润。 小事之间见真情触真心,顾芗不懂皇后为何对她这般的好,但是望着她宁静又精致的脸似乎明白了枳画为何将她视做最重要的人来守护。 回到长春仙馆后富察昭婉便歇下午憩了,顾芗给娘娘整顿好被褥便拉着枳画出了殿,两个人猫到后院的亭子里。 “你干嘛拉我到这儿来,这么热!”枳画小声嘟囔着,倒是也听话的跟着坐下来。 “枳画,你跟着娘娘这么久,给我讲讲娘娘的事情呗。”顾芗满脸堆起讨好的笑容蹭在枳画旁边。 枳画嫌弃的剜了一眼顾芗,清了清嗓子:“我从娘娘一入宫便进了长春宫服侍,娘娘人心善,对下人们都是以礼相待。娘娘是先皇在世,皇上还是王爷时便赐婚的嫡福晋,两个人相敬如宾。别的我瞧不出什么,也不敢揣测主子们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对娘娘的好我看在眼里,但是那好只像是礼节和责任,见不着爱。娘娘也是,自从七阿哥去了之后便再没了喜悲,活活成了尊活菩萨像,一心只想着礼佛和陪伴太后,连这东西六宫的事情都不上心了,我们下人们只能看着那个慧贵妃嚣张跋扈的样子生闷气。” 枳画长叹口气:“娘娘这几年忧思过度,身体虚弱,宫中上下早就议论纷纷。帝王本就无情,只怕皇上对娘娘这份责任担当随着日子一长,也被消磨殆尽了。” 顾芗听着也大致明白了如今皇后的处境,对于她这般重情的人,两次丧子的打击彻底将她击垮,她的肩膀太柔弱了,无法承担下大清国母的责任。如果叫她又选择的余地,她定愿意放弃这万人艳羡的尊贵皇后的地位而选择一个普通的家庭,相夫教子,自由轻松才是她向往的。 她没有选择。 她冠姓富察,满洲镶黄旗贵族的头衔就注定她的一生必定是在紫禁城中度过。而她的父亲李荣保乃先皇时便看中的重臣,为了富察家的荣耀她也别无选择。 顾芗似乎能明白了富察昭婉眼中的痛,她这个人别人敬她三分,她便会敬人十分,从踏进长春仙馆那一刻起,她便认准了这个主子。 顾芗起身,直直盯着枳画的眼对视:“枳画,我今天问你这些没别的意思,今后咱们一起好好照顾皇后娘娘,起码要先让你气得牙痒的慧贵妃知道,皇后与贵妃之间的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