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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愔:“……” 他们真的是公职人员,不是黑吃黑的罪恶势力。 枪声响起的太突然,不管是抓着葛欣的阿铮,还是一干保镖都毫无防备,等所有人回过神时,葛欣已经强行挣脱阿铮拎着她的手,四肢并用地后退了好几步,靠着石壁用力喘息。 阿铮没阻拦,也没法阻拦——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左腹部多了一道血洞,鲜血喷涌而出,顺着腿根汩汩流淌。 葛欣的脸色不比他好多少,她手指哆嗦得像是要裂开,发白的指节死死扣住她的救命稻草……一把比手掌还要略短一点的DB380。 这是一种美国产的半自动袖珍□□,枪身只有十三厘米长,不比一把打火机长多少,刚好可以藏在一个女孩手心里。枪型虽然袖珍,九毫米的子弹却不是吃素的,至少能在电光火石间毫不费力地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阿铮就像被打断关节的木偶,软绵绵地往下滑落,体温随着鲜血往外喷涌,他能听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七嘴八舌的呼唤,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惊怒交加的黑衣保镖一拥而上,没怎么费力就制服了葛欣。那女孩还想负隅顽抗,细伶伶的手腕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捏住,她尖着嗓子惨叫一声,拼命挣扎也甩脱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脆弱的腕骨一点点弯曲变形,直到清脆的“啪”一声响…… 彻底断了! 葛欣嘶声哀嚎起来,仿佛一条被火焰炙烤的水蛇,不住地挣扎扭动。周围一片嘈杂,倒在地上的阿铮却充耳不闻,逐渐模糊的视野突然被一大片乌云笼罩,甘冽的幽香裹挟在沉闷的空气中,不绝如缕地飘入鼻中。 “是冷水香,”阿铮模模糊糊地想,“……是她。” 这个念头仿佛一针强心剂,不由分说地推入血管,他竭尽全力地睁大眼,试图看清那女孩的脸。 苏曼卿在他身边蹲下,一只脚踩在鲜血汇积成的小水坑里,只低头瞥了一眼,心里已经有数:没救了。 子弹虽然没有直接打中心脏,却穿透了胰脏……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下矿洞里,没有专业医生紧急抢救,确实没救了。 阿铮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又难看的笑。他一只手艰难地插进衣兜,摸索着掏了半天,居然颤巍巍地掏出一把薄荷糖来。 花花绿绿的糖纸倒映在苏曼卿的瞳孔中,她微乎其微地一震。 “……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一颗糖,是你给我的,”阿铮抽动嘴唇,几不可闻地说,“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大片的阴影以极快的速度从眼底闪过,苏曼卿定定看着她,两人相隔极近,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落地生根,无中生有地划出一道裂痕。 良久,苏曼卿低声说:“……那糖不是我给你的。” 阿铮逐渐暗淡的瞳孔瞬间一凝。 “十二……三年前,你刚到福利院,因为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还经常被大孩子欺负。有一回,你被揍得鼻青脸肿,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哭时,被‘他’看见了,”苏曼卿略略扬起下巴,目光望着矿洞洞顶,仔细分辨,视线居然没有对准焦距,仿佛穿过逆流的光阴,望见遗失在波涛深处的某个身影,“那糖是他给我,让我转交你的……虽然那时,他自己的处境也很艰难,却总想让身边的孩子多感受到一点温暖和快乐,比方说我,再比如说……你。” 阿铮空洞的眼中露出茫然,一时没想起来这个“他”指代的是谁。然而很快,他眼中浮现出货真价实的惊骇,分明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不知从哪挣出一把力气,居然半仰起头:“你、你是……” “对,就是他……那个十二年前,被你亲手杀死的男老师,”苏曼卿轻言细语,年轻女孩甜美甘冽的声线,说出的却是这世上最可怕、最恶毒的诅咒,“我当时躲在灌木后,看得清清楚楚,他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是你走上前……捅了他最后一刀!” 十二年前污血横流的晚霞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苏曼卿的眼珠瞬间变红了,夏桢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只搭在血泊里的手神经质地抽搐着,却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她藏身的方向,试图给他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一点温暖和安慰。 然而,随着那冰冷的刀光透胸而入,那双眼睛里最后一丝亮光也终于泯灭了。 那时的苏曼卿……夏怀真终究太小了,她不明白,前两天还会微笑打招呼、时不时用沉默腼腆的眼神偷看她的少年,为什么一夕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许那稚拙的少年还没有分辨对错是非的能力,只是单纯希望通过依附“权威”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也可能是他骨子里就流淌着残忍和杀戮的血液,一旦遇到合适的“诱因”,就会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 总之,那一刀下去,不仅葬送了自己,也斩断了“夏怀真”对未来所有的期冀。 “夏怀真”死在了十二年前那个晚霞如血的傍晚,活下来的,是画地为牢、无知无觉的“黑皇后”。 苏曼卿单膝跪地,无声凝望着逐渐死去的男人,那短短的两三秒被无限拉长,视线交汇间,十二年的光阴呼啸而过。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等了十二年,终于等到所有凶手伏法偿命!”苏曼卿嘴唇翕动,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最后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