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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异于一场豪赌,沈支队押上了自己的荣誉、职责,乃至身家性命,却甚至拿捏不准,揭开那女孩仓皇无助的外皮,底下隐藏的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鬼影幢幢。 但沈愔不能不赌。 可能是因为伏在他怀里的夏怀真颤抖得太厉害,让他恍惚中有种错觉,这女孩身体里绷着一根弦,已经拽紧到无以复加,任何一点外力,哪怕只是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落上去,都会让她不堪重负地断开。 也可能是因为,沈愔一直记得三年前那个猝然挂断的电话,以及最后一刻停下的倒计时牌。甚至更早,六年前的卧底行动中,他不慎暴露身份,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始终有一个清洌甜美的声音,陪伴他走过鬼火重重,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不由分说地推回人间。 这些片段虽然破碎零散,乃至被时光冲刷得面目模糊,却始终隐藏在潜意识里,每每午夜梦回时趁着他意志力软弱,从深渊中探出柔软的藤蔓,如影随形地缠住心头软rou,缠得他冷汗涔涔,铁石般的心肠发出难以为继的□□。 “我还是愿意赌一把,”沈愔想,“赌这个身体里的人是‘夏怀真’,赌她心里还有夏桢的影子,赌她并没忘记情义和良知。” 这是一场泼天豪赌,而他别无选择。 当天晚上,丁绍伟果然在自家的君悦花园包了场,四十五层的空中旋转餐厅被波西米亚水晶吊灯打出纸醉金迷的光,精美的丝绸桌布上摆着景德镇运来的细瓷餐具,鲜红的玫瑰花瓣散落在洁白的餐巾上,精致的像是艺术品。 刑侦支队全员被镇住了,一个个站在桌边发呆,没人敢往那张铺着喀什米尔羊绒软垫的椅子上落坐。 丁绍伟倒是满不在乎,将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挨个塞进椅子里,又翻出茶杯倒了茶,甘洌的茶香浮动一室,懂行的一闻便知,这是今春新上市的西湖龙井。 好半天,土包子一号于和辉才勉强找回声音:“我说丁儿,这一顿下来得多少钱?咱兄弟该不会得卖身还债吧?” 丁绍伟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得了吧,也不照照你那模样,还卖身?倒贴钱也没人要!” 于和辉当即炸了毛,忘了姓丁的是刑侦支队的金主爸爸,一撸袖子扑上去,誓要跟此人不死不休。 ———就在一场血案即将爆发之际,沈愔赶到了。 沈支队果然信守诺言,不光自己来,还带着夏怀真。小夏姑娘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丁少爷买给她的那身小香风“扶灵黑”穿在身上,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粉饼是简容大美女友情赠送的。 丁绍伟见了沈愔就眉开眼笑,瞧见夏怀真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知他对这两位中的哪一位更有意思。一帮人来疯的外勤一拥而上,将他们家支队长团团围住,沈愔左支右绌,终于避无可避,被逼着灌了杯红酒才算完。 趁着所有人的火力对准沈愔,夏怀真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尽量离战团远远的,和躲在一旁拾乐子的许舒荣凑成一对吃瓜群众。 小许警官难得化了妆,虽然只是抹了口红——枫叶红的色调,也是简大美女友情赞助的。她和夏怀真交换了一个心有戚戚的眼神,十分慷慨的把盘子里的燕窝蛋挞分了小夏姑娘一半。 夏怀真打眼一扫,发现基本都是她混熟了的面孔,于是贴在许舒荣耳边轻声道:“刑侦队的人都来了吗?” 小许警官同样用耳语回答:“薛副队没来,他最讨厌这种腐败奢侈的场合,丁哥压根没跟他说,你见了他也千万别提这茬啊。” 夏怀真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愔很少在外头喝酒,偶尔魄力也非常自制,绝不会喝高了。这不是因为他酒量不行,而是酒精会影响他的思绪,让他无论何时都条分缕析的大脑高热过载。 对于一个冷静缜密目光锐利的刑侦警察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头脑更要命的。 酒过三巡,丁绍伟眼瞅着一帮饿鬼投胎的同事为抢最后一只烧鹅腿掐得不亦乐乎,悄无声息地抽身而出,凑到沈愔身边,偷摸捅了捅他:“我家太后今天也来了。” 沈愔一口龙井茶尽数呛进嗓子眼,咳了个昏天黑地:“什、什么?” 丁绍伟一摊手:“她老人家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年纪越大越爱揽事,这不,听说你找了对象,急得跟什么似的,一定要你带人给她掌掌眼。” 沈愔:“……” 他用近乎森寒的眼神盯着丁绍伟,一句“你竟然跟太后告密”入木三分地刻在眼皮底下。 丁绍伟唯恐被顶头上司穿小鞋,忙不迭澄清道:“不关我的事,是赵副局给我妈打电话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老人家激动的跟什么似的,非得……” 他话音突然一顿,不算娇小的身躯毫无预兆地萎缩下去,将自己揉成孱弱的一团,可怜巴巴地藏到沈愔背后。 沈愔还没回头,先闻到一股特立独行的香味,裹挟着主人自身两米八的现场,旁若无人而又行云流水般扑面而来。 沈愔不知道这品香水的名字,但是他认识的女性中,只有一个人会用这品香水。 “……阿姨,”沈支队转身的瞬间,面部表情已经从“回头再跟你算账”严丝合缝地切换成“太后驾临,微臣未能远迎,还望恕罪”,“给您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