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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神情,只紧紧盯着裙琚和绣鞋尖,手心都微微发汗。 等了会儿却没一直等到沈右安的声音,她正想抬头,就被面前的男人抬臂拥入怀中。 沈右安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怀里,他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嗓音沉沉,透着些哑,“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里只有nongnong的心疼,没有丝毫芥蒂和嫌弃。 怪不得她不愿提及过去。 沈右安只知道姜莹从姜霄家里离开后,定然过得很辛苦,却不知道她竟被卖入了青楼之中。 终于将这件压在心头的秘密说出口,姜莹心里松快了不少,脸埋在他温热结实的胸口,“但是我没接过客,我在梳笼前一夜逃出来的。” 即便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介意,她还是想说给他听。 听到这个消息,沈右安掌心托在她脑后,发自内心地觉得庆幸。 庆幸世道对她还保有一丝怜惜,没有让她遭那样的苦。 “以前我很怕被你嫌弃,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不敢跟你说真话。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说到这里,姜莹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声音带上哽意。 “清澄哥哥,在遇到你之前,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我害怕你会把我赶出去,那样我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沈右安胸口好似破了个洞,心里又空又疼。 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她?又怎么舍得赶她走? 姜莹脸上的泪如落雨一般扑簌落下,眼眶酸胀guntang,心里也一阵阵发烫。 忽然生出倾诉的冲动,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其实我当年走的时候,也有过犹豫,有过舍不得。” “那个时候,我本来已经后悔了,不想跟裴策走。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好看到你在为我们的婚事做准备……” 那个时候,姜莹使尽手段勾得裴策对她动心,承诺将她带回京城面见父母,下聘定婚。 明明她该为了荣华富贵一口答应的,可她却迟疑了。 裴策催她早日和他动身回京,姜莹却总是找借口推脱,迟迟不肯应下。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直到某个夜里,她睡不着起来,拉开门走出去,看到院子里坐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沈右安。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在院子里做什么? 姜莹怀着疑惑,悄悄走上前,这才看清他的动作。 他手里拿着剪子,左手拿的是红纸,正借着皎洁的月辉,专注认真地剪纸。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纸上,没有发觉她的靠近。 一片没剪好的红纸从沈右安膝上飘了下来,落到地上。 姜莹好奇地踮脚过去看,看清那是什么后,顿时呼吸一滞,僵在了原地。 他在剪囍字。 沈右安握笔的手拿着剪子,满怀憧憬地、一张又一张地剪囍字,稍微剪得不够好,便会重新拿一张红纸,很有耐心地从头再来。 看到这一幕,姜莹逃回房间,背抵着门板,双手掩住唇,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前些日子,她在外人面前喊了他一声夫君,沈右安把这当作她确认了心意,从此便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 为此,他比从前更加忙碌辛苦,白天忙着赚钱,夜里则亲自准备婚礼所需的一应物什,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为了给她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他在满腔期待地为了他们的婚事认真筹划,可她却贪恋旁人的富贵荣华,早已被金玉蒙了眼。 那个夜里看到的所有细节,姜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她脸上挂满了泪水,带着nongnong的哭腔说道:“那时候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没脸再跟你继续下去,所以就给你留了封书信,跟裴策来了京城。” “对不起,清澄哥哥。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离开你就好了。” 姜莹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旁人对她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她能分辨得出来,也都会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感受到沈右安的真诚坚定,才衬得她的摇摆不定有多么不堪,让姜莹从心底生出羞惭和愧疚,本能地不敢面对。 听了她的话,沈右安眼眶不由得泛起红,胸中情绪剧烈地翻滚,既有感动惊喜,亦有心酸苦楚。 他喉间仿佛被东西堵住,酸涩得厉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皎皎,皎皎……” 过去的数千个日夜,沈右安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他早些发现姜莹的动摇,如果那天他早点回去,是不是就能拦住姜莹,是不是就能留住她。 世事当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幸好,过去这么多年,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她。 这一次,他赶回来得足够及时,没有再次失去她。 沈右安圈紧手臂,深深拥着怀里的她,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耳畔,颤着声喊她的名字,“皎皎。” 他贴在她耳边,很温柔地说了句话。 听见他话语的瞬间,姜莹眼里有光亮闪动,眼泪和浅笑同时出现在脸上。 在那个寒冷贫苦的冬夜,沈右安曾握着她的肩膀,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姜莹没听清楚最后一个字,这一次,他guntang的声音直直地蔓延至她心尖,留下此生都不可磨灭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