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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一对辛苦劳作一日回到家中的小夫妻,他负责生火,她负责调料,最后再一起煮下面条,围坐在一个小桌前,相对而坐。 脑海中突然窜出的温馨又朴实的画面叫霍黎心头一颤,像是从未触及过的记忆,在此刻显得真实又珍贵。 “哎呀,好像倒多了一点。”洛婉柔惊呼一声,霎时就回头看向霍黎,手里拿着一瓶酱油有些手足无措。 霍黎投去的视线正巧和洛婉柔撞上,像是看着自己笨手笨脚的小娇妻一般。 霍黎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眼厨台上的两个碗,其中一碗黑乎乎一片,显然是酱油倒多了。 洛婉柔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来,方才手一抖,便倒多了,这肯定得咸死了,抬眼看向霍黎,道:“这究竟得倒多少啊?” 霍黎还未开口,洛婉柔又忽的推了霍黎一把道:“算了算了,你先去烧水,我再调一碗。” 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此刻却在厨房里忙碌着做着与她身份不符之事,明明已是知晓她心中的目的,却仍是被此刻这充斥着虚情假意的温情,将胸前填得满满当当,激起酸甜的悸动。 霍黎沉默地走回灶台前烧起一锅水。 待水涨开,洛婉柔已经重新调好一碗调料,拿着面条走到了他身边。 洛婉柔有些生疏地将面条取出,怯生生地将面条丢进沸腾的热水中,抬眼看向霍黎,还未察觉他今日的异样,只是轻声道:“今日叫你久等了,虽未吃上别的膳食,但这阳春面,我可是特意学过的,应该不会太难吃。” 说是特意学过,不过是前世偷摸去御膳房给巧心偷吃食时,见御厨煮过一次。 不难,但从未下过厨的洛婉柔,说应该不会太难吃,也算是夸下海口了。 霍黎闻言却是眸色一沉,狭长的眼尾垂下,盯着锅中热气腾腾的面条在沸水中翻腾着,蒸起的热气像是要将他眼前蒙上一层迷雾,试图蒙蔽他的双眼,催眠他的心智,想叫他沉迷在洛婉柔的温柔之中。 她的确很会调动他的情绪,拨动他的心弦。 他几乎就要沉沦至此,心中无比清楚她的目的究竟为何,却仍是忍不住沦陷在这温柔乡中。 只是,她明明想要他的命,又何须做这些事情来多此一举,甚至比以往的虚情假意,都要真实许多,叫认清了全部事实的霍黎,一时间竟分不清她此刻流露出的真假。 沉默片刻,霍黎忽的抬眼,视线里灼热浓烈的情绪似是要喷涌而出,最终也只化作唇间一声低沉的呢喃:“你是在可怜我吗?” 可怜他即将被夺走性命,从而在死前得来了她几分柔情。 洛婉柔一愣,霍黎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叫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甚至因为声音太低,以至于她连霍黎没有尊称她为您和没有自称奴才也没注意到。 洛婉柔眨了眨眼,正不明所以,身前高大的身躯忽的向前倾来,双臂环开,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她兴许真的是在可怜他,爱她似乎成了他的本能,霍黎此刻并不后悔自己曾为洛婉柔所做的一切。 如若再重来一次,如若他根本就没有失忆,就算他知晓了一切的真相,他仍是会如此做。 那洛婉柔会不会在这之中,也曾为他颤动过。 即使没有,就算是在可怜他,也没关系。 “小姐,能不能就一直可怜我。” 轰隆—— 一声雷鸣,将霍黎几近乞求的卑微话语淹没在巨大的声响中。 洛婉柔要杀他,霍黎却并不知她因何而恨他,她想要他的命,他愿意给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什么都愿意给。 可是,心中却卑微又贪婪地想着。 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真如他奢望的那般,他不是个卑微的奴隶。 他能夺回皇位,能重掌大权,那个位置很高,但当他一步步爬上去之后,他便能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他想在高处将她拥入怀中,想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若是死了,便无法再留在她身侧了。 洛婉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身子微动从霍黎的怀中探出头来,也不知自己是该呵斥他突然的亲近还是就当做补偿别与他计较。 没能听见方才的话语,洛婉柔下意识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霍黎一愣,从自己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瞧见怀中的人乖巧地被他圈在臂膀中,除了探头时的轻微挣扎,压根就没别的大动作了,甚至不会因为他的逾矩而恼怒,也没有呵斥他的无理。 这是临死前的甜头吗? 他是不是离她取他性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今日才待他别样温柔。 霍黎眸色深沉地看着洛婉柔,怀中馨香温软的身子轻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人的体温隔着衣服布料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亲密爱人。 霍黎忽然觉得,洛婉柔的温情,在此刻就像一把夺命的利器,仿佛在一步步送他上路。 可是他舍不得这份温情。 洛婉柔见霍黎迟迟未有回应,还未来得及去看他的神色,视线一转,霎时就将霍黎一把推开:“哎呀,快扑出来了,怎么办啊!” 怀中的人忽的一声惊呼,随后怀里的温软消散不见,霍黎侧眼看见沸腾扑涨起来的水,沉下眼眸从一旁的水缸打了一瓢水倒进锅中,险些扑出的沸水这才消停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