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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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夜君,多加小心。” “需要小心的不是我,而是承光。” 姽婳扬眉一笑,眉梢眼底都写着潇洒从容,“聂仙官,莫不是把我看轻了?”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聂昭心领神会,当下便不再多言,利落地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保重。” 姽婳也抱拳回她:“保重。” “对了,息夜君。” 聂昭跟着黎幽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郑重其事地回过头来。 “我还有个问题,一直都很好奇,正好借此机会问问。” “黎公子自号‘抱香’,花想容自号‘流霞’,听着都像是字面含义,意思是他们俩非常风sao。” “你自号‘息夜’,可有什么含义吗?” “……” 姽婳没有回头。 映入聂昭眼帘的,是她高挑颀长的背影,火焰般随风飘动的长发和羽翼,以及手中那一杆定海神针般沉甸甸的长戟。 旭日初升,曙色微明。 金灿灿的晨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包裹着她坚毅的双肩、挺直的脊背,如同一身无坚不摧的战甲。 然后,聂昭听见她说: “聂仙官果真是个聪慧人。你既然有此一问,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回答。” “不错。我自号‘息夜’,便是要让和我一样不见天日的堕魔者,能如寻常生灵一般,堂堂正正地走在青霄白日之下。” “这天下,不该只是仙界,也该是所有人、妖、魔的天下。我们生在同一个世间,便该分享同一轮太阳。” “我和你、和过去的烛幽一样,要的是仙不成仙,魔不为魔,此后天上天下,只有一个‘人’字。” “——我要这万古长夜,自我而息。” 话落时她抬眼,凤目斜飞,光华流转,带着难凉的热血与不老的意气,正如寒夜尽头第一缕晨曦,在笼罩大地的黑暗之上撕裂了一道缺口。 仙与魔,人与天,两者的道路终于在此交汇。 “为了抵达这个共同的终点,我们就在不同的战场各自前进吧,聂仙官。” 为了从今而后—— 不再有人冻毙于风雪,不再有人困厄于荆棘。 “嗯。” 聂昭微笑着点点头,最后一次朝姽婳挥了挥手,转身向黎幽停在溪谷边的小竹筏走去。 “前进吧。” 第73章 桃花源 “……话说回来,黎公子。” “嗯?” “你准备的交通工具,为什么是竹筏?” “……” 聂昭倒也不是嫌弃竹筏简陋,扁舟一叶,竹枝轻点,沿着清澈平缓的溪流飘然而下,看两岸青山妩媚,绿水温柔,烂漫山花与雪白芦苇随风摇曳,自是别有一段岁月静好、自在逍遥的意趣。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工作告一段落后,她也不讨厌这种难得的清闲体验。 她看得出来,黎幽之所以选择四面透风的竹筏,正是为了让她好好亲近一番山水,全身心感受他引以为豪的故乡。 但问题是—— 就在他俩上船以后,桃丘突然下雨了。 而且还是雷阵雨。 “和风细雨不须归”一瞬间变成“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头上三重毛”,“我见青山多妩媚”变成“黑云翻墨遮满山,白雨跳珠快翻船”,游客的体验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黎幽:“……” 岁星殿那群神仙干什么吃的,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下雷阵雨! 重华上神都凉透了,他们做事还是这样毛手毛脚! 不知道这一天对他很重要吗! ……好吧,他们确实不知道。 黎幽一时间无计可施,只好一边撑起避水阵,一边老大不情愿地切换plan b,从四次元空间口袋里掏出条全封闭精美画舫,将自己和聂昭一同挪了进去。 “咦?” 聂昭双眼一闭一睁,只见自己已经身在室内,整个人陷进黎幽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触感像席梦思一样柔软,又像上好的缎面一样丝滑。 她面前摆着两个蒲团,一张矮几,各色新鲜瓜果和精致小菜一字排开,配一壶温好的绿蚁新醅酒,桌边架着个烫酒的红泥小火炉。 “准备仓促,阿昭将就些吧。” 黎幽端端正正坐在她身边,炉火映着他白玉般的面庞,仿佛给他上了个淡妆,又刷了层朦胧的柔光滤镜,越发衬得他明眸皓齿,眉目含情。 “黎公子,这船……” 聂昭在矮几前盘膝坐下,正想夸奖他一句准备周到,忽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这船……怎么不动啊?” “……” 黎幽偏过头去,赌气般地一挑尾巴尖,“阿昭,为了欢迎你来到妖都,我准备了东西给你看。这天若不放晴,我们便不走了。” “啊这……” 聂昭哭笑不得,好在眼下姑娘们已经脱险,追查魔灾亦非一朝一夕之事,她也不急着快马加鞭赶往桃丘。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在风雨中消磨些时间吧。” 她宽宏大度地笑了笑,侧身躺进黎幽铺满半个船舱的尾巴里,脸颊蹭着他细密柔软的绒毛,猫一样懒洋洋地打了个滚。 “阿昭,你——” 黎幽想不到她如此热情大胆,反倒有些跟不上节奏,通身打了个激灵,狐狸毛都跟触电似的炸了开来。 聂昭:“嗯?” 忙着吸你的大以巴呢,有事吗? 黎幽:“……没什么。” “黎公子,现在没有外人,我们可以聊聊了吧?” 聂昭撸着狐狸毛吸了个爽,方才抬起头来唤他,“为何你觉得,妖都会有关于魔灾的真相?” “阿昭想听这个,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黎幽乐得与她在船舱中多待一会儿,当下正襟危坐,眼里亮闪闪的发着光,一对粉红狐耳竖得笔直。 炉火烧得更旺了些,将他那张小白脸照得红彤彤的,掩去了颊边由内而外泛起的红霞。 “其实,百年以前,祖魔混沌还在的时候,妖都曾经接待过一位古怪的‘旅人’。” …… 魔族始祖“混沌”,其由来就像魔灾本身一样,一直是个无人知晓的谜团。 据说,它与魔灾一同诞生,生来便与死亡、疾病和灾厄相伴,如同一场行走的天灾,一场具有生命的瘟疫。 它走到哪里,哪里便有魔气泛滥成灾。 水脉干枯,大地荒芜,花草树木不再生长,人与兽都被附骨之疽般的病痛折磨。 最初肆虐人间的混沌,既无意识,又无形体,更无法控制周身满溢而出的魔气,就是一团名副其实的“黑泥”。 别说交谈或交战,甚至没有人能够靠近它。 毕竟,靠近混沌就意味着被魔气感染,感染就意味着堕魔,堕魔就意味着被承光一派斩杀。 人皆惜命,又有谁愿意送死呢? 还真有一个。 为救苍生于水火,一位被称为“大巫”的人族祭司出面,以自身血rou与神魂为引,历时七七四十九日,终于镇抚了混沌,使其拥有了躯体与人格,变得可触碰、可交流,亦可被伤害和斩杀。 觉醒后的混沌一反常态,不但极力抑制魔气,避免伤人,而且性情出奇温厚,好像一条老实巴交的大型犬。 就在这样的混沌身边,妖魔们自发聚集起来,为它献上供品,祈求庇佑,围绕它建立信仰、筑造城池,日复一日发展壮大。 然后,便有了所谓的“妖都”。 “再后来,在烛幽调查魔灾的同时,那位‘旅人’便出现了。” 说到这里,黎幽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眉宇间浮现出一缕自己都没察觉的怀念之色。 “听灵猫一族说,那人是个年轻女子,性情豁达开朗,行事不拘一格,满脑子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而且丝毫不在意仙魔之别,很像是姽婳口中的烛幽上神。” “所以我想,或许——烛幽追查魔灾源头的最后一站,就是妖都。” “‘听说’?” 聂昭疑惑地重复道,“黎公子,你没有亲眼见过烛幽吗?” “……” 黎幽好像冷不丁被她踩中痛脚,耳朵尖颤了一颤,脸上那层红霞更浓,几乎鲜艳到了火光都遮不住的地步。 “阿昭,我与你说实话吧。” “其实,我……不记得百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