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渡山风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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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妍摔倒在地,她破口大骂,“步西岸!你有没有良心!他难道不算是你弟弟吗!” 步西岸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他不是。” 沈玉妍崩溃,她开始胡言乱语,大喊让所有人都来看看,看看步西岸这个没良心的人,冷血的人。 “他的弟弟得白血病啊!他都不愿意救!这就是你们一中教出来的孩子吗!”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对着步西岸指指点点。 像骤然之间被推到了世界最边界,身后是万丈深渊,头顶阳光明明灼目,却被所有人挡住,一众人群的身影宛若恶鬼像步西岸扑来。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瞳仁渐渐变得血红。 他抬脚要走,沈玉妍一把抓住他手里的袋子,步西岸脸色一变,俯身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如冰,他盯着她,“松手。” 沈玉妍抓得更紧,她又笑又哭,“跟我走!跟我去医院!” 步西岸手上用力,他几乎扣住了沈玉妍的血管,阻断她血液流通。 手掌开始充血,发麻,沈玉妍看着步西岸的眼睛,浑身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她那么多年杀掉的猫猫狗狗,放干了那么多血,难道这些血全被步西岸吸进眼睛里了吗? 不然他眼睛怎么能红到这种地步。 她一怔,步澜庭适时挣开步西岸,步西岸手腕脱力,袋子瞬间掉落在地。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它摔在地上。 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 步西岸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看着袋子边缘扎出的玻璃尖。 沈玉妍根本不在乎这些,一个破袋子而已,也值得步澜庭亲自动手,她气得打步澜庭,骂步澜庭:“你是不是早就想让逢生死了!你说话!你是不是!步澜庭!我知道你才是最没良心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是有孩子——” 啪! 步澜庭一巴掌甩在沈玉妍脸上。 沈玉妍摔倒在地,她笑了,笑出满脸的眼泪,她五指狠狠抓着地面,她指甲都要出血,可她不解恨,她一把抓住袋子,想要拿里面的玻璃。 她拎起袋子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 碎玻璃,碎纸,碎掉的橡皮泥。 本意是为了保护橡皮泥的胶水封层在这一刻却更加容易裂开,每一片花瓣掉在地上的瞬间就碎成泥渣。 泥就泥,永远上不了台面。 苦苦挣扎在生活里的虫也永远无法变成龙,更别提想要向金枝凤凰献殷勤。 浑身的血都凉了。 步西岸看着沈玉妍,看着步澜庭,看着周围的一切。 好久,他轻轻掀了掀唇。 步澜庭用尽力气扔掉沈玉妍手里的袋子,袋子里仅剩的东西再次落地。 二次伤害让它们完全破碎。 步澜庭架起沈玉妍,正巧这时司机赶过来,他们架着沈玉妍离开。 只剩下步西岸和一群观赏闹剧的观众。 渐渐地,观众也离席散去。 阴影抽离,可落日已经西沉坠谷,再无任何光芒可以照亮人心。 只有那一点点余光,被地上的碎玻璃渣反射,然后尽数刺进步西岸的眼睛。 他蹲下身,一点点捡起花瓣,捡起花蕊,捡起叶子,捡起绿草和蓝天,那一轮小小的弯月,也碎得再也拼凑不起来。 玻璃渣一粒一粒地扎进指腹,指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融进步西岸的眼睛。 他的眼睛,比血还要红。 第四十七章 郁温已经提前早退, 就不太想迟到了,周芊和郁学舟理解她,吃完饭让她去洗手间换了衣服就送她去学校。 她比预想中早一些到学校,也在进班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在围着她的桌子, 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郁温好奇地走过去, 没有人在意她, 她都走到旁边了也没人注意她, 郁温轻轻拍了下旁边的赵光问:“什么东西呀?” 赵光头都不回地说:“郁温的生日礼物啊。” “啊?”郁温想不到有谁会把礼物送到学校里来。 她正要问什么,赵光忽然反应过来, 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我靠!怎么是你?” 所有人闻声回头,看到郁温纷纷一愣。 然后不约而同让出位置。 郁温这才看到桌子上是什么。 好像是一件衣服? 郁温上前,问:“这谁送的啊?” 杨姜说不知道。 郁温看向向芹, 向芹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复杂,郁温忽然就知道是谁了。 能让向芹这种反应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郁温很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向芹说:“对不起啊, 本来没打算拆你东西的, 是刚刚不小心摔地上了,我怕里面有什么易碎物品, 想拿出来检查一下。” “没事, ”郁温无所谓地说,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杨姜“哇”了一声:“拜托你自己来看看好不好!还不重要?” 郁温笑:“什么啊,你那么夸张。” “真的!”杨姜忙不迭把郁温拉到座位上坐着, 给她铺展裙摆说, “你看!沃日, 这上面的雏菊全是手工刺绣,而且是双面绣!你再看这花瓣!卧槽!这不会是金线穿的吧?刚才我和向芹研究了好久,我觉得就是金线,向芹说金线太夸张,你妈,都这样了,只是金线夸张吗?” 杨姜实在太激动,郁温不由自主仔细看了两眼。 确实是一件纯手工作品。 也是言宥旻的风格。 这两年,每次郁温过生日,言宥旻送给她的都是手工作品,每一次,他都会说: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什么是独一无二。 因为这一秒的时间,永远都是这一秒的,过了就过了,这一秒花费在你身上,就证明你拥有了这一秒的意义。 但是意义通常是人赋予的。 她不喜欢,于她而言,怎么都是普通。 她喜欢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个人存在,她都觉得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 郁温想起步西岸,不由自主回头,发现后排那个角度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郁温一怔,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只有步西岸不在。 她疑惑,扭头正想询问,忽然余光瞥见教室后门门口闪过一抹修长的身影,她循着看去,看到步西岸从那里进来。 他两手空空,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是郁温却在他眉宇间捕捉到了沉重的郁色。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位置坐着。 他明明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可他没有看过来一眼。 郁温忽然不安,她很想过去问问,可周围围了太多人,大家注意力全在她桌子上的裙子上,讨论声也渐渐增大。 “哇,这个裙子,是郁温的吗?好好看。” “我的妈,这也太像小说里的晚礼服了吧。” “这女明星都可以穿着去领奖了吧?” 声音清晰,一句一句传进步西岸耳廓。 步西岸掀眸看过去,只瞥了一眼,就看到闪着细碎的光的串珠,串珠覆盖在手工刺绣的雏菊花上,远远看,栩栩如生。 或许这才是郁温真正该收到的手工制品。 步西岸收回视线,桌子底下,他的手放在腿上,手腕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双手握拳,每一个指尖都因为用力施压而剧痛,痛到麻木。 神经也跟着渐渐失去知觉,直到大半个晚自习过去,步西岸才惊觉自己已经大脑空白了那么久。 可能是太久没有为生活付出过除了生计以外的真情实感,猛地一切落空,会让他陷入一种后脑勺被重击的懵。 等他缓过神,他的手已经因为长期充血而伤口炸开,血不停地往外溢,纸都擦不干净。 步西岸低头看到,把手缩进袖口,起身去了厕所。 放学铃很快敲响,郁温终于有机会回头,回头才发现步西岸又不在。 这一次,她没忍住直接起身去问杨奇,“步西岸呢?” 杨奇睡得有点蒙,挠挠脸说:“厕所吧。” “他没走吧?”郁温问。 杨奇弯腰看了眼步西岸的抽屉,今天发的几张试卷还在,他打个呵欠说:“没走。” 郁温“嗯”一声,回自己座位上了。 时间越来越晚,班里的同学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郁温一个人。 她始终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写英语单词,她写了很多遍,但却没有一个真的记进她的脑袋里。 直到高三部的放学铃也敲响。 郁温默默放下笔,收了书,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全程都低着头,沉默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