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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凛颔首。 “这些魂灵,rou身已经陨灭,忘却一切对它们而言,乃是释下重负,并无痛苦。”他说,“可对于那带着rou身趟入黄泉的人而言,则并非如此。他们会在一瞬间经历此生最痛苦及最欢愉之事,心思重的人,会被心魔缠住,留在黄泉之中再也出不来。” 荼靡愣住,随即皱起眉头:“你是说,季贤……” 白凛摇头:“季贤是仙人。他虽动了凡心,却有足够的定力,否则当年登仙之时,他无法经历天雷之焚,也不可通过真言境。” 说罢,他看这荼靡:“相较之下,沈戢比他危险得多。” “沈戢?”荼靡想了想,道,“可他向来沉得住气,行事果决,就算是这次,他也并非全然感情用事。” “并非行事果决便可摆脱心魔。”白凛道,“你可知,沈戢的道行明明已经堪比仙人,为何当年却不曾登仙,而是沦为了魔头?” 荼靡看着他,怔了怔。 * 黄泉之水,比那阴阳界里冰冷百倍。 沈戢跟在季贤后面,进入水中。 那平静的河水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浪花,似柔风一般将他们接纳,而后,河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冥界暗无天日,这河水之中,则更是不见五指。 沈戢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梦境。 他屏息凝神,只开启灵觉,朝河底游去,没多久,他就寻到了泉髓的气息。 可越往下游,身上的气力就越若,仿佛永远也游不到。 沈戢知道,这是黄泉之中幻觉,自己切不能被心急所扰,陷入心魔之中。 耳边,有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 沈戢没有理会,只一心想着自己要做的事,径直往下。 巨大的深xue之中,泉髓似一块块的宝石,嵌在壁上,越靠近,越能看清它的光亮。 季贤比沈戢先到,已经取下了一块。沈戢紧随其后,也取下一块,随即调转方向,往来路游去。 水面越来越近,上方似有微光。 沈戢心中稍稍松一口气,忙加一把劲。 “阿戢……”耳边再度传来一个声音,轻而温柔。 沈戢忍不住转头,只见慈窨站在他面前,淡蓝色的裙子,在水中长而舒展,犹如一团烟雾。 她望着他,双眸含羞带怯,盛着笑意。正如他们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 ——“师父给你的法名叫昊海?” 兰花园中,少女给花盆松了土,而后小心翼翼折下一朵春兰,递给他:“可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名字,我以后还叫你阿戢,好么?” 她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 ——“阿戢,我师父下个月去峨眉山,你师父也去么?你跟着他一起去,好不好?” ——“阿戢,这套剑法我不会,你教教我。” ——“阿戢,你为什么不喜欢笑?” 阿戢,阿戢,阿戢…… 她是师父的爱徒,沈戢的师妹,每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似尾巴一般跟在沈戢身后。而沈戢虽然总是一脸不耐烦,却仍然忍不住在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出手相助。 而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会觉得练功乏味,搔首踟蹰。 ——“阿戢,你是不是喜欢我?” 月光下,她抬头望着他,红着脸,却大胆无畏。 他没有回答,只看着她那红润的嘴唇,然后用手托住她的脸,狠狠压了下去。 从那之后开始,他觉得练功纯属自己乐意,不想浪费天资。至于师父和师兄弟们每日谈论的得到成仙,他感到索然无味。如果人间也能让他得到满足和快乐,那么为什么非要到天庭去,接受这不行那不许的繁文缛节辖制? 可当沈戢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慈窨,她却不那么想。 ——“阿戢,可我定要成仙。” 她的脸上,笑意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无忧无虑:“你知道为何么?因为唯有那样,我才能抬起头来,不让任何人瞧不起。” 沈戢知道她的心病,没有反对,只道:“你去何处,我便陪你去何处。” 慈窨望着他,双眸里又泛起那快乐的光。 而沈戢看着她,心中无比满足。 可转瞬之间,她的身影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淌着血的脸。 她定定注视着沈戢,喃喃道:“你宁愿与我一刀两断,也不肯再回来了,是么?” 沈戢看着她,心中倏而一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 “空行山鬼门?”荼靡听着白凛的叙述,诧异不已,“它竟是毁在了沈戢的手上?” “不能说是毁在他的手上。”白凛道,“却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荼靡仍觉得不可置信。 空行山鬼门,是一个传说。 从这邪气的名字上便知道,这并非是个什么正派的去处。 这鬼门,开创者叫齐晏,是一位从天庭叛逃下界的仙人,传授的都是正统仙术。因此,鬼门之中的弟子不乏法术高强之人,鼎盛之时,甚至能与魔族一争江湖。 也是因此,鬼门与魔族一样,不为天庭所容。早在荼靡出生之前的数百年,凡间的一众正道门派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将鬼门一举攻灭。 那一场大战,声势虽不及天庭与魔族之间的落雾山之战,对凡间的正道门派们而言,却极其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