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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是一阵不绝于耳的嘈杂,混合着焦急的劝慰和宋斐的一声叹气,显然不是什么好局面。 “怎么了?”她一边探头注意外间魏延的情况,一边低声问,“你知道我现在不是跟你说废话的时候,你能处理就不要来烦——” “我不要被曝光!我不要我受苦,她们都得救!” “从小打大都是,我从小到大都是那个靶子,那个垫脚石……凭什么我这么不幸,我饱受痛苦,她们却可以得救!与其这样,我不如去死!我要跳下去,我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我的痛苦不是痛苦,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她们的痛苦才是痛苦啊!” 宋斐似乎有意调转了手机的方向,于是她话刚落地,手机那头便窜进一连串疯狂的嘶叫怒喊,她隐约听出是杨柔嘉的声音,却一下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斐扭头,从天台顶楼那场闹剧里挪开一段距离,这才清净了些许。 “裴央meimei,你也听到了,至于你问我什么情况,我只能说,是我猜不透的情况。我带着李灿勇来见杨柔嘉,想确认我们的交易完美达成,解开她的心结,结果报道刚递到她手里,我才解释了没两句,她趁着我们不注意,从病房里逃了出去,一路跑到楼顶,现在闹着要跳楼。” “……原因呢?” “如你所闻咯。她过去跳楼、发疯、四处控诉,没有人理会她的人生,现在,莫芜一句轻描淡写的哭诉,就让所有人知道了一切不堪的过去。她的心理上过不去——虽然我也理解不了就是了。” 说到最后,宋斐已是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从他的人生经历来看,这种表现除了愚蠢,就是幼稚。 如果不是为了那场交易能够顺利进行,他甚至不会拨通这电话,人死在他面前,同样也是面不改色的处境罢了。 裴央很少能够和宋斐达成共识,这次却颇有默契地共同沉默下来。 她侧头,房间外,魏延喝完一碗粥,正呆呆握着勺柄,望着手里的长发娃娃发愣。 “你等着,”裴央低声,“我马上赶过来。” = “好,师傅,谢谢你,不用找了。”她随手将钱放下,拎起包便跑,一路穿过精神科外阴沉甬道,扒开一众或病人或亲友的围观群众,和出警人员说明情况后,径直爬上八楼。 跑的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近乎要把心肝脾肺都一并咳出来。 宋斐正倚在楼梯口等她,见状拍了拍她背,笑道:“急成这样,家里的人安置没安置好啊?” 这话引得她抬头剜了他一眼,同样也让一旁压低帽檐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李灿勇蓦地动作一顿。 裴央同李灿勇不算相识,更不算有好感,尤其是针对他过去在刽子手的所作所为。即使听说他和聂圆圆如今站在同一阵线,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抬头同他对上视线,却并无表情。 倒是李灿勇颔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裴老师。” 这些孩子,即使都知道她这两年的经历,依然执拗地认定她作为老师的身份。 裴央没有回应,只环顾四周,看清杨柔嘉的方向,走上前去。 女孩坐在楼顶护栏边,右手紧紧拽住铁质护栏,这天风大,将她一身病号服吹得膨胀,复又干瘪,显出过分消瘦的轮廓。满头黑发在风中时而被卷起,复又落下。 几个相熟的护士和刚刚赶来的消防员正劝着什么,而她出神般看向自己脚下那一众围观者,嘴里喃喃自语,不住落泪。 偶尔的一个舒展手指的动作,都引来一阵惊呼,但她似乎全然不在意,视线僵滞。 裴央走近的时候,她突然扭头,面向一向照顾她的年轻护士,问了一句:“关悦姐,现在几点钟了?” 被问的女孩同样年纪不大,闻声下意识地看向手表,刚要开口,便被后脚赶到的裴央向后一拽—— 裴央站到她原本的位置,竭力平缓了呼吸,低声道:“柔嘉,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消防员闻声,却也跟着松了口气:在轻生者面前说出时间,是救援中极大的纰漏,刚才他差点没来得及阻止。 杨柔嘉被打断了问话,却没有生气,只转而定定看着裴央,如今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她面色柔和,向女孩伸出手,“来,你先下来,我再好好跟你解释事情经过,我们下来再说好不好?那里太危险了。” 好像还是两三年前,课堂上,循循善诱的老师音色温柔,即使答错了,她也从不对自己发火,只是笑着解释语文本来就是一种艺术,从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标准答案。 杨柔嘉心下松动,刚要开口,眼前的光景却陡然一变,变成站在宿舍门口,阴影里的文成。 男人比自己高壮,扼住自己的手腕,挣脱不开,哭叫无门。 他伏在自己耳边,笑得叫人恶心,“杨柔嘉,你喊什么?你家没钱没势的,能进临华,老师还愿意“指导”你,关心你,是你的福气。怎么,你觉得把人叫来了,是我先死,还是你先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耗死?” 他的手伸进自己单薄的校服裙里,惊恐的呜咽声不受控制地爆发,却只引来更进一步的钳制。 他一句一句,像是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