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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我没想过要沾家里人的光,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上进、多有事业心的人,甚至我其实对天莱以外的事业都不太关心,玩物丧志嘛。但是,十年了,我和天莱那一批同事,真的都是当朋友、当兄弟来相处的。我用什么心对他们,我对我爸手底下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将,也是一样的心情。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他真的用了心了。我不想他还有上一辈人、上上一辈人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也不想那些跟着他干了那么多年的老战友、老同事,临了了,连养个老都不安宁。有些事是我必须去面对的。” “……嗯。” “阿卿。” 他嗓子发干。 有些无措的,又有些紧张。见她听到这也是点头而已,没有多余的话,不由又伸出手,小心捂住她的。 热度在掌心传递。 他的手心却冒出薄薄一层汗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 “等等、等等。” 她见状,却立刻笑着摆手,“你想到哪了。没什么喜不喜欢讨不讨厌的。我自己私下里的情绪和你的事业,那是两码事吧。” “阿卿?” “不过你说的那些,我大概也都了解了……也许。反正,那你就放手好好去干吧。唐进余,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天莱不是在你手里弄得很红火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根本用不着怀疑自己。在搞事业这一块,你比谈恋爱在行多了。” 唐进余:“……?” 这是在夸他还是暗损。 四目相对。 艾卿说到这,突然却像是松了口气。 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随即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拍了拍他肩膀,转眼,又从随身斜挎的小包里翻了翻,翻半天,翻出一张银行卡来。 “我只是想跟你求证一下你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跟你提这个。现在一看,还行,你没有真的垂头丧气,废墟里还开着花呢。所以可以说吧?呃,应该可以。” 她自问自答。 说话间,见他视线此刻怔怔盯着那银行卡不放,轻咳两声,在他面前甩了两下。 不过,不等他吭声,后脚又塞回去包里了。 “不是给你用的。” 她说:“你那两个亿跟我是一个量级吗?里头就四十来万出头。我的积蓄、积蓄。都是从工资啊、课题组劳务啊、开讲座给的钱之类的,从里头抠抠巴巴攒下来的。” “我是在很认真的想,那天我问完阿静,等她发地址来的那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了。我到底要不要来,来了能干什么,意味着什么。过去那几年我一直都很抗拒面对这些,现在难道突然转性了?我一晚上没睡都在想。虽然,最后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但是我觉得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的一点就是,我是真的希望你好的。我希望你好好地生活,没灾没病的,至于什么家庭的事,吵架的事,这些都在生存之后再考虑——我是发自心底的,怕你过不了这一关。心理上过不去。我当时在飞机上睁着眼睡不着,其实就在问我自己,除了你,我还会对别的人有这种感觉吗?……应该不会了吧。” 艾卿说:“我都快三十了。我这辈子,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关于感情那部分,好像都用在跟你纠缠上了。与其纠结未来怎么过,会不会好,我想,不如去正视你的改变吧。你和以前不同,你……成熟了很多,唐进余,这不是坏事。我想更多了解现在的你,而不是再纠结在过去我们经历了什么,会不会重演之类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十几岁,轻而易举就被伤到,然后哭着说对不起,然后放弃的小孩了。” 她微微踮起脚尖。 如虔诚亲吻的姿态,却只是伸手,又轻轻环抱住他的肩膀。 笑着,也靠在他耳边轻声说。 “在同龄人里,我还算有钱,也有退路。所以别觉得是你救济我——根本是我救济你嘛。如果万一你真的破产了,就住北京吧,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是租了一个小房子,然后几个人窝在一起干活。我也有一个租来的小房子,可以借给你。” “你可以在那个小房子里‘东山再起’,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先说好,我的钱是‘创业资金’,不可以随便动的。如果有个万一,这就是我们的老婆本了。不是我小气,是因为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在这一点上,还是听我的更好。” “……” “是吧?” “……” “唐进余。” “啊?……啊。好、好。” 唐进余其实全程都是傻在原地的。 整个人僵得好像个冰雕塑杵在那。似乎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又闷声闷气开口:“或者,”他文不对题,只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以后,留给我女儿当嫁妆吧。” “谁女儿?怎么也都是我女儿吧?怎么就你女儿了?” “我女儿就是你女儿。” “那可不一定——” “一定会的。” “万一不一定怎么办?” “就是一定会的。” 他只会说这句话了。 太紧张,所以说话都带抖。 冷的还是吓的啊? 她忽然又笑起来。 但,不是幻觉。这一刻,她的确又变回许多年前,那个在雪夜里红扑扑脸颊,那个问他,唐进余,你真的会娶我吗,那个满心都是欢喜的女孩。酸涩而泛着清甜的心情像满溢的泉水。是汩汩往外冒的。书里写的无以言表,原来是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