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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玉却用竹杖掠着前方地面,执著地朝前走了几步,“你在家的时候难道没人送你东西?” “有。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蓝皓月小声道。 他怔了怔,片刻后从怀中摸出铜钱,平摊在手心,伸向前方,“我还有一些钱的。” 蓝皓月为难地看着他,又回头往街对面望去,夜色正浓,这里离开最繁华的地带已有一些距离,摊贩都准备收拾货物回家。她轻轻地将他手中的铜钱拿了过去,握着他的手,往最边上的一个货摊跑去。 简陋的木架上挂着各色的丝线,也有零零落落的绢花发簪。或许是因为此地没有灯市,生意很是冷清。货郎本已将架子上的东西归入囊中,见又有人过来才停下了动作。 “姑娘要买什么?”货郎一边问着,一边看池青玉手中的竹杖。 蓝皓月只做没看到他的诧异眼神,低头看着架子上的物事。货郎见她衣着娇美,便拿起最繁复精细的一朵绛红宫花递给她,道:“这是最时兴的样式,七重细绢做成的,花瓣多,颜色也鲜亮。” 蓝皓月不由接过了那绽放的宫花,虽是重重叠叠做得复杂,但其实料子并不算精细。她犹豫了一下,池青玉却伸过手来,摸到了那花瓣。 “是最好的吗?”他仔仔细细地摸着,问了一句。 货郎见他面朝着斜前方,也不知在跟说话,愣了一会儿,才醒悟道:“是,是,我看姑娘那么美,自然是给她最好的花戴。” 蓝皓月想跟池青玉说话,他却先道:“皓月,你喜欢吗?” 她应了一声,池青玉便很高兴地为她买下了这绛红宫花。他甚至都不会谈价格,蓝皓月将钱给了货郎后,手中只剩下两枚铜板了。她偷偷地将钱塞进怀里,又取出自己的荷包,向老板询问起丝线的价格。 “要丝线干什么?”池青玉在一边听着,有些不解。 她抿着唇微笑,拉过他的手,触到那丝丝缕缕,道:“自然有用啊……你随便拿一根好不好?” 朱红翠绿黛青绛紫粉白……各色丝线在池青玉指间划过,他凭着感觉握住了一根,恰是淡淡鹅黄。蓝皓月不顾旁人的眼光,揽着他的手臂高兴道:“我喜欢这个。”说罢,她抽出了两根黛青色的,与之并放在一起,“就要这了。” ****** 踏着一地清月,两人回到了客栈。蓝皓月贴着他溜进房间,趁他要关门时,抱住了他的腰,小声道:“别赶我出去。” 池青玉一怔,低头碰触了她的刘海,“我何曾赶过你?” “怎么不承认,前些天都是将我赶回房间去呢。”她厚着脸缠住他,拉他坐在床沿上。池青玉摸摸她的头,道:“我答应过将你送回家,就要好好的,不能太过任意妄为。” 蓝皓月垂下眼帘,坐直了身子,道:“野外露宿时,我们不是也在一起吗?”她又翘起嘴,道,“现在进了客栈却要赶我走,我一个人睡觉会怕……” 池青玉无语。她眼眸一转,取出那宫花塞到他掌心,变化着话题道:“给我戴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摸到她发鬟,迟疑道:“戴哪里?” “随你喜欢。” 池青玉将宫花簪了上去,又抚过花瓣,踌躇道:“我乱放的,这样会不会很难看?” 蓝皓月倚在他肩前,抬手摸着他的下颌,笑盈盈道:“才不会,好看得很,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儿。” 他淡淡地笑了一笑,蓝皓月将那三缕丝线绕在他手指间,道:“青玉,我给你编个同心结。” “同心结?” “是啊。”蓝皓月靠在他怀中,让他的双手覆在自己手背,随后慢慢地打着丝络,“三根交替着,先编成这样……然后呢,再在中间绕过来……” 窗外月光皎洁,树影幽幽,屋内烛火轻跃,照着他们的身影。夜已深,蓝皓月还不紧不慢地教着他,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挽出了小小的结。 “鹅黄色的是我,黛青色的是你。”蓝皓月让他摸摸丝线编成的花形,眼里带着柔意。 池青玉微笑,她伸手从他颈下取出那枚玉坠,将同心结系在坠子下,抚着流苏道:“送给你,要一直藏在心上。” 他想了一会儿,将玉坠取下,摸索着交给她,道:“皓月,今天是你生辰,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了,就将这个玉坠给你吧。” 蓝皓月一惊,将玉坠塞回给他,“你不是已经给我买了绢花吗?” “那个不值钱……”他微微赧然,不肯接玉坠,低声道,“我确实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可这是你从小带着的,我不能要!”蓝皓月着急起来,转过身便要重新给他戴好。池青玉却也急了起来,推开她的手,“皓月,皓月,你不要的话,我会不安心。” 他的手劲很大,蓝皓月强不过他,只好抓着他的袖子,沮丧道:“你虽然从未见过父母,但有了这个玉坠,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凭此跟他们相认呢……” 他微微一哂,眉间带着从容,“我从未想过这些。” “青玉……”蓝皓月忍不住道,“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吗?再或者,如果有一天,他们认出了你,你会不会回到他们身边?” 池青玉静默了片刻,道:“小的时候,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以为某一天,我的父母会来找到我,把我领回家。可是后来,等我明白我与别人不一样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念想了。他们大约就是因为我的眼睛有问题,所以才把我扔掉。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始终看不见,我想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来找我了。既然如此,又何来认与不认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