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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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夜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旁边东倒西歪的酒杯。 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总是很寂寞。 他年少失去双亲,一个人走过许多日夜。 他哪天要是喝的太多了,第二天就不会出诊。 酗酒的日子,每年都是在除夕夜,他会变得絮絮叨叨,不是叫她多添衣,便是拉着她,给她讲解医书上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 后来她猜想那个日子,应当是他父母的忌日。 他不说话,蓁蓁便陪着他不说话。万幸,他还记得要给她做饭。 他会把糖当成盐撒,做满满的一桌子菜,自己并不吃,只是看着她吃,然后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瞿越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后半夜才会回来,与小小的她一起,将醉得不行的少年抬到榻上。 蓁蓁晚上睡在他身边,她似一个小暖炉,总是被长手长脚的少年抱在怀里取暖。 第二日,白雨渐是惊醒的,长长的睫毛扑簌着,脸上泪痕尤在,蓁蓁会觉得稀奇,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白雨渐被她看得皱眉,任凭乱发披在双肩,沈腰潘鬓的美少年,就这么坐在榻上,冷声训斥瞿越。 “我说过,让你在我喝酒的时候,不要把蓁蓁带到我这里来。” 瞿越一脸生无可恋,“是您自己抱着不撒手的!” 蓁蓁想到这些,脸上带上了笑意,慢慢地,笑意就消散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越来越远。 难道人长大了,就一定要跟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分离吗? 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哥哥也好,什么也好,再也不会有人像白雨渐对她那样了。 小时候,就是因为感到被呵护被宠爱,才敢放肆,赖着他撒娇。 后来他的态度愈发冷淡,她也变得越来越小心,不敢再对他多有亲近。 因为世俗,因为外人的眼光,因为觉察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事。 蓁蓁有点发颤,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顿时,药香和松香缠绕全身。 却蓦地被他狠狠推开,清冷严厉的声音响起: “放肆。” 他脸上怒火遍布,推开她后自己也站立不稳,脊背靠住树干,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唇边溢出丝丝鲜红,触目惊心,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好像一张随时会被划破的纸。 一双桃花眼,似寒潭凄切。 “谁允许你碰我的。” 那一瞬,她清楚看见他眼底,那刻骨的恨意。 白雨渐深深闭眼又睁开,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人影。 “我已向白家去信,你回去吧,” 他思路清晰,语气也恢复了平静与漠然: “及笄之后便谈婚论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那兄长……你呢?” 她努力遏制发颤的声线。 “去燕京。” 他只有淡淡的三个字,冷酷无情。 去燕京?为什么。 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说过要离开。 “老夫人他们都在南星洲,兄长要带着他们,一同去燕京吗?” 很久,白雨渐点了点头。 蓁蓁沉默着,仰头看他。 “那么我呢?” 第21章 021 兄长,你不会后悔吗 她声音很轻,仿佛一碰就要碎掉,明知道答案还要问,她到底想要听见什么呢。 或许只是想要死心吧。 “你留在南星洲。” 再次被抛弃。 “兄长是为了什么。” 她听见自己冷静地问。 “功名。” 功名?她有些想笑,他是会为了功名的人吗? 他抿唇,“我与池袅有婚约在身。” 她了然,“所以,是为了可以跟她成婚,对不对。” 郎中,与扶绥池家的小姐,听起来就不般配。 就算如今她沦落风尘了又如何,在他心里,她仍旧是那个金枝玉贵的池家大小姐。 为了能够配得上她,为了给她更好的未来,他决定去考取功名,去做那些他未曾做过、甚至并不擅长的事情。 “兄长不是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吗?以前兄长说过,只想隐居山林,一生救死扶伤,行医济世,我都信了。可是我不知道,原来时光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不,或许是有人改变了你。” “我曾经,将兄长的心愿当做是我自己的心愿。” “所以就算是四处漂泊、风餐露宿,蓁蓁也不怕,可是忽然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了。” “兄长,你想要抛下我了。” 她说着说着流下眼泪,像个小孩一样无助。 “蓁蓁……”他似乎有所动容,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她仿佛隔着天堑。 她胡乱擦去眼泪,勉强露出一抹笑痕,“我明白了,兄长。我一直都很懂事,一直都不曾让你cao心过。” “只是这次,我不会听你的,我不会回到白家,我要去找寻我自己的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以前我不懂,如今我懂得了。兄长能够找到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蓁蓁心中欣慰,也祝福你们。” 她那些不敢告知的爱意,终究是要被深深地埋藏。 不甘心吗,当然是不甘心的。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 他们同行了一段路途,如今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岔口。 她想了想还是说,“其实兄长,我很不喜欢老夫人。她总是无缘无故地刁难我,挑我的刺却连理由都不告诉我。但是,我觉得都可以忍受。” 白雨渐垂眼,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里面的神情,“为什么?” “因为兄长。” “因为想要留在兄长身边的愿望,太热切。” 看着她微笑的模样,他有些怔然,这也是白雨渐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她长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 她的眼瞳明亮,仿佛永远都带着鲜活的生机与信念,从未被摧毁过,那样干净、那样热烈。 那样美丽。 “只是可惜,不能报答兄长的救命之恩了。”蓁蓁微微叹气。 白雨渐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需要你还给我什么。” 他顿了顿,声线清冷道,“那些都是我自愿的,救你,并不完全是因为我meimei。更多的是因为在你之前,我亲眼看着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那时我才知道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拯救这世上的所有人的。” 医术上的失误吗。 将没能成功挽救一个人的性命的愧疚,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似乎是被酒意催动着,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话,“我同你说过,我有一个meimei。她叫做白翩翩,翩翩起舞的翩翩。她死在六岁那年,最稚嫩纯真的年纪。我是兄长,我该保护她。可最终,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所以这些年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我心中亦感到慰藉,好像一直以来空缺的那部分被弥补了。作为meimei,这么多年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 “一直以来,兄长就是要保护meimei的。如果你一直不长大,我就这么一直保护你,也没有关系。”他的声线逐渐变得温柔,就像一场让人沉溺其中,永不醒来的美梦。 “可是,我是一个罪人。过去是,将来也会是。蓁蓁,你……你离开我才是最好的。” 蓁蓁有些听不明白。 罪人?什么罪人,他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还有将来也是,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来会做什么坏事吗? 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想跟他一起承担的,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 蓁蓁淡淡笑了,“兄长总是有自己要做的事,从来不曾告诉我。哪怕是零星半点,都没有,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我还是个小孩吗,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白雨渐听了这话怔住了,他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小孩子,是该无忧无虑、天真无邪地被保护着的存在。 可是什么时候,她也开始眼含泪光了呢? “不要哭。” 他指尖动了动,低低地说,好像想要靠近她,却始终没有向前一步。 他说让她不要哭,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一双桃花眼似乎将全天下的柔情都装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