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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是皇上。 沈厌不同于先帝,他是年少铁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性子和温和半点沾不上边, 极其厌恶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前日杜尚书提到的充实后宫已经引得龙颜大怒, 他们当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时间,想往后宫塞人的心思停了。 想求皇上指婚给苏将军的心思也停了。 京城的贵女们一夜之间哭断肠, 彼此相视皆是红肿的核桃眼, 关系竟亲近了几分。 宿婉的将军府也终于消停了。 一想到这么多人知道她跟皇上有一腿,不禁觉得臊得慌。但是很快宿婉咸鱼的心态便让她发现许多好处——诸如,府邸清净,走哪都是正大光明,皇上的心情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好, 导致诸位大臣们改善心态后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友善了…… 皇上的心情好, 他们的日子也好过, 德顺公公整日眉开眼笑,只觉得从来没像近日这般心情舒畅过。 只有宿婉一个人受罪。 “……” 她侧卧在小塌上, 天子正屈尊纡贵地半蹲在她身旁,舀起一块膏脂轻涂于她柔滑的腰际。 指尖触感细腻温热, 他深沉的眸子动了动, 低哑嗓音缓缓说道:“还疼么?” 宿婉也不敢真的抱怨。 上次她就是这般嘟嘟囔囔抱怨一通,又是说疼又是说他动作粗暴的, 说着说着似是勾起了他那夜美好的回忆, 回过神的时候就被卷到了被子里好一阵折腾。 宿婉嘴角抽搐了一下:“……不, 无妨。” 男人轻笑。 他的笑声很好听,也很罕见。像四月桃花林的温柔春风,裹挟着醉人的酒意,沉沉蒙住了她的耳朵。 她好似听着听着,也醉了几分。 宿婉抬眼瞧他半蹲在地上细心妥帖的模样,眉宇间无限缱绻,心也跟着软做了一团。 她轻轻叹气。 “总觉得,好像见过你很多回了。” “哦?在哪见过?”沈厌将最后一块膏脂化开揉在她的肌肤上,这才不疾不徐地问道。 “或许……别的世界吧。” “世界?” “是啊。”宿婉枕着胳膊,歪头揪住他散落的长发在指尖把玩,“或许,有的世界,你并不是皇上,也不会生在天家。” 沈厌垂眸盯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她的手紧握住。 “那自然再好不过。朕前半辈子的愿景便是活着就好了。后半辈子……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你。” 宿婉眼眶微酸,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 后半辈子,沈厌果然做到如所说的,给宿婉自由。 她可以纵马在边疆迎着冷冽的寒风排兵布阵,亦可以下江南拿着尚方宝剑替他解决震惊朝野的贪污案。 苏宛将军威名赫赫,俨然成为皇上身边第一人,多少年身体力行,为皇上排忧解难,一桩又一桩的难题解决后,谁都不敢再小看于她。 自此,大越朝开启了荣华盛世,为后世津津乐道。 而宿婉每次解决问题都会早早赶回京城。 因为她知道,皇宫里的天子正日夜难寐,将所有焦心隐忍于缄默的唇。 他为了江山社稷牺牲的自由,全借她的双眼才能看尽世间繁华。 沈厌一生无子。 他力排众议抚养当初皇叔为保他而牺牲留下的遗孤,并在十六年后立太子,五年后宣布退位。 众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大越朝风调雨顺几十年,新皇敦厚勤恳,十分得人心,后宫诞下龙子后诸位大臣终于松了口气。 而太上皇和苏将军早已周游列国,难觅踪迹了。 沈厌执着于走遍宿婉经历的每一条道路。想看遍她说的边境冰寒料峭,江南春景,西域别样风情。 每每游览一处,他便又觉得和宿婉近了一分。 似乎当年纵马奔驰时,身旁有一道影子也在作陪。 而如今。 这场做了几十年的梦终于实现了。 …… 宿婉只记得自己活了很久很久,看着沈厌培养的那只小布丁长大直到儿孙满堂,又看到他也垂垂老矣,准备退位。 走不动的时候,她躺在将军府的亭子里晒太阳。 当年的简朴被慢慢修整成了花团锦簇的模样,约莫是因为太上皇也在此安养晚年,被拾掇得简直如皇宫一般。荣华得刚刚好,喜人却不烦人。 宿婉半眯眼,用手遮住日光,看到自己不再秀丽的手指,半点遗憾都无,反而很是欣然——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活到老。 忽然伸出一只苍劲的手将她握住,回头便看到一张难掩昔日风华的俊颜,正深深凝望她。 “在想什么?” 宿婉笑得很是开怀:“皇上也老了啊。” “是啊。”他扬眉,依稀能辨出几分神采飞扬的得意,“没想到吧?几十年后你还得在我身边躺着。” 宿婉有些囧然。 某些人几十年了还依旧不忘抓住机会就宣告自己的主权。 她想说什么,喉咙间的痒意打断了她的话,宿婉握拳咳嗽几声。 “宣太医……” “无妨。” 宿婉拉住他的手:“太医年事不小,别折腾他了。” 沈厌抿住唇一言不发,目光很是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