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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到沈望舒脸上,想要靠近,却突然近乡情怯,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顿住。 他轻咳了一声,又怕惊扰到她,忙忍住喉间痒意,双目直视着她。 隔着经年光阴,他终于再次唤了一声:“阿月。” 这一声似乎勾起了沈望舒心底残留的一些记忆,她身子一震,嘴巴张合了几下。 陆清寥神色温和从容,目光却极坚定:“一别十二载,你还能认得我吗?” 沈望舒心口乱跳,某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喟叹了声:“阿月,表哥接你回家去吧。” 沈望舒犹自不能相信:“你是...”她不禁回首,往裴在野居住的屋子瞧了眼,心如擂鼓:“那他是...” 哪怕她面上再多的不信,心里已经是有些信了——这位‘田先生’,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真表兄,那四哥,四哥... 她又有些想落泪了。 尽管她心里对裴在野已经无比怀疑,但他曾经真的很好,让她忍不住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暗自期待着,之前那个四哥能回来。 ‘田先生’的出现是在告诉她,之前的四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她脑海里云雾缭绕,各种思绪翻腾,满腔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陆清寥似乎能感受到她复杂的心绪,递了帕子过去,温声道:“阿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让我先带你去看一场宴,好吗?” 他轻抚了抚她的肩头:“看完之后,你想问的所有事,我都会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从太子自己去参加威国公寿宴,却把阿月留在船上这件事可以看出,太子似乎暂时不想让阿月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他直接把阿月带去寿宴,他今日未必能成功带走她。 按理来说,太子这样的地位,绝对比他区区一个伯爵有吸引力得多,他却不愿意告诉阿月,只能说明,阿月对太子这个位子没什么兴趣,太子也舍不得她‘未婚夫’这个身份——这个发现让他隐隐振奋。 既然太子害怕她去这场寿宴,他定要带她过去,瞧清太子的真面目。 沈望舒木愣愣的,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 明明之前她无比地想逃离这艘船,现在却又害怕了,似乎跟着真表哥走了之后,就要面对一些她不能接受的事儿。 左信出言提醒:“沈姑娘,您眼下自由了。” 自由这两个字终于让沈望舒眼里恢复了一些神采,她咬了咬唇,提着裙摆走下了船。 ...... 威国公有一半异族血脉,便是这么些年了,她还保留了一些部族传统,所以她的寿宴就在半山腰的威国公府举办,宾客在园子里幕天席地而坐,下人成排的奉上新鲜的瓜果烤rou,丛丛篝火将整个府邸映照的亮如白昼,虽粗狂古朴,却别有一番风味。 陆清寥在玄羽卫的护送下,带她上了另一处山头,威国公府瞧不见这里,但这里却能把威国公府尽收眼底,等阿月瞧清太子的身份,他便能带着她从这儿从容离开。 在这儿甚至能听见府邸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陆清寥带着她略侯了片刻,威国公府猛地先是沸腾起来,霎时又是一静,在满园的凝肃气氛中,一个紫衣玉带,容貌昳丽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他年纪不大,样貌还有几分少年气,但通身的威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所过之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俯低了脑袋。 沈望舒目光僵在少年身上。 是四哥... 等他一撩衣袍,在上首落座,府中群臣才叩首行礼,高声道:“太子万安。” ...... 自下了船,裴在野就有些心神不宁,他强压下焦虑,洗漱更衣了一番,换了身不失礼数的衣裳,才去了威国公府。 这场宴会倒还挺对他口味,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跟人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宴毕,威国公请他去堂屋说话,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讨论纪玉津的处置,威国公素来直爽,直接就问:“...皇上已经开始吃猜忌你了,原来不过背地里做些动作,现在却摆明了针对你...” 她直截了当:“那位纪世子,可是一张好牌,若是打的好,等于把梁州攥在手里了,你是打算留在自己手里,还是交给皇上?” 裴在野想也没想便道:“未免父皇怀疑,对外先报他不治身亡,劳外祖母费心,把他送往长安,他对我还有些用处。” 威国公点头应了,摆开桌案和她对弈。 裴在野没接她递过来的那盒棋子,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反是先问:“外祖母,左将军呢?” 外祖母突然邀请他下棋这事儿倒是寻常,左将军也可能是出去办什么事了,但是这两件很正常的事凑在一起,就让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威国公知道他厉害,也没指望能瞒到天荒地老,索性直说:“我让老左接那位沈姑娘下船了。” 裴在野脸色骤变,腾的站了起来。 威国公却不怕他,声音反而一沉:“人家未婚夫都告到太后面前了,太后给我下了手谕,令我派出玄羽卫接人,你还想关着那位沈姑娘多久?!眼下,她应当已经被她的正经未婚夫带走了。” 便是从女子角度看,她和齐太后的看法也十分一致,见不得太子干这样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