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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海瑾天这回也没再坚持,由着海夫人拉他坐下,位置刚好就挨着我跪下的地方。 海瑾天看了我一眼,眉头皱了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说:“娘,这盏茶,您就喝了吧。” 海夫人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一副没料到海瑾天会帮我说话的表情,隔了一会儿才答道:“既然是天儿叫我喝,哪能不依呢?” 她从我手上大力抢走那盏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砰”得一声放到桌子上,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来不少,顺着桌边往下淌去。 端着一盏参茶回来的彩姐赶紧拿了抹布过来,把茶水擦净,顺便还朝我不满地看了一眼,似乎那盏茶会泼出来完全是因为我的问题。 海夫人虽然喝了茶,可是她没叫我起来,所以我只能继续跪着,不敢动弹。 我不是怕了她,只是多年来,无论是在许家,还是回到我自己家,所有的人都是这般对待于我,我就算有什么不满,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早就麻木了。 由着他们折腾去呗,自打我踏进这个门,就已经当自己命不久矣。都不晓得还能再活上多久,跟他们周旋这些,我还不如省省力气算了。 我正在肚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事儿,忽然面前传来海瑾天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淡淡、不耐烦的声音,可说的话,却让我从心底暖了起来。 他说:“你起来吧,地上不冷么?” 我抬眼瞧他,他的目光并不在我身上,他正端着参茶,大口往嘴里灌着。 有那么一会儿,我恍惚想起了多年前在许家,有一回我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打烂了许刘氏最喜欢的一个细瓷碗,她罚我在灶屋跪一个时辰。 那时候,才十四岁的许楠偷偷找了一个垫子过来,藏在怀里溜进了灶屋,对我说:“把这个垫上,娘来了你再塞回我怀里,地上该多凉啊。” 对于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我来说,这一点点的小温暖早就足以慰藉我的内心。所以,在许楠最冷落我的时候,我也不曾恨过他。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我好像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这会子听到海瑾天的这句话,我的鼻头竟有些微微发酸。 “怎么了?这么喜欢跪着?天儿不是叫你起来了么?磨磨蹭蹭做什么?”海夫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我的臆想。 我赶紧回道:“婆婆,我只是腿麻了,有些动不了。” 海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我扶着腿,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居然真的像我说的那般,腿麻了。 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是面上却笑不出来,于是伸手搭上近旁的圆桌一角,准备借助手的力量站起来,冷不丁的,一只大手往我腰上一放,轻轻将我往起一拉,我就站了起来。 我听见海夫人嘴里传来的抽气和不满声,可我那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抬起头望向扶我起来的海瑾天。 他黑黑的俊朗的面上仍然如冰块一般冷淡,可我却觉得这张冷冰冰的脸好看极了。 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也越来越深刻地埋进了我的心里。 在我尚未回味完他胳膊上传来的温度之时,海瑾天已经收回了手,对着海夫人淡淡一礼:“娘,也差不多时候了,我该去奶奶那儿了。” 海夫人方才还皱着的脸立刻像花儿一般绽开:“去吧去吧,这几日你爹都说啦,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待会儿陪奶奶吃完饭,你再到娘这儿来坐坐?” 我本以为海瑾天会一口答应了,谁料他竟婉言拒绝了:“娘今儿不是约了大姐和姨娘她们打马吊的么?我来了只会扫你们的兴。” 说完就带头走了出去,我忙忙地朝海夫人一礼,匆匆赶了上去。 海瑾天还是一言不发,我跟在他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还在回想着方才他替我解围的一幕。 这个人,冷冰冰的面皮,只怕不是个冷肚肠呢。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笑。其实海瑾天是冷是热,也跟我没太大关系的。谁晓得我的命能到几时呢?想这么多,估计是我昏了头了。 又到了海老太太的屋子里,桌子上早就摆好了早饭,只等着海瑾天回来了。 “奶奶,您怎么不先吃呢?”海瑾天一边在海老太太身边坐下,一边说。 海老太太笑着说:“我一个人吃饭又不香甜,难得你跟你媳妇儿都来陪我吃饭,我当然是要等你们来了才开始吃的。” 海瑾天动手给海老太太盛瓷钵里装着的粥,然后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我有些局促地坐下,却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帮手些什么。 海老太太却也顾不上我这个孙媳妇合格不合格,只顾着跟孙子说话,然后把海瑾天给她盛的粥、夹的粥菜都吃净了。 我端着碗留神看着面前的祖孙二人,因为不怎么敢伸筷子去桌子的中间夹菜吃,只是用勺子把一碗白粥吃下,又夹了面前的一个素馅包子吃了。 海瑾天因为一直哄着海老太太,自己倒是没吃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仆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又送上一壶不知什么茶水给我们喝,味道是很淡很淡的甜,我尝着不错。 海老太太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这个水的滋味还不错吧?” 我赶紧笑着说:“是呀,挺清淡的,也不会太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