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梁言循着季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走近了两步,才看见某个不起眼的石缝里,盛开的两朵红色的花。 红色石蒜其实有挺多故事和传言的,有人说叫曼珠沙华,有人说叫彼岸花。 不过梁言从来不关心那些东西,因此他眼前的,只是两朵有些特别的花而已。 根茎又长又直,花蕊丝丝缕缕,张扬地四散撑开,而花瓣隐隐有些羞涩,明明也想绽放,却还是蜷成一团,尖端微微弯曲。 内里恣肆,而外表克制。 梁言找不到其他的形容,只这么想着。 就像是 他盯着火红刺目的花瓣,看了半晌。 季秋眼睛很好看,脸上的笑容灼灼生辉:我其实也不经常看到,所以觉得还挺新奇的,这才想着要来叫你看。 梁言忍不住看向身旁的人。 他他不一样。 可他莫名想到了那次意外之下的临时标记。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在信息素的诱导下,明明可以顺着天性肆意地往后颈注入信息素,最后却仍然控制住了自己,只微微渡了一些进去。 而对方的气息却十分鲜明。 克制,又恣肆。 没事,梁言说,挺好看的。 这周末梁言不用回家,他出门时遇上顺口问他要去哪儿的尹同光,梁言随便扯了一句说要回家拿点东西,便一个人上了去郊区的车。 网约车师傅是个话痨,从医科大到KB厂区挺远,是个大单子,一路上总想跟梁言聊聊天。 就算梁言几乎不怎么回应师傅也不觉得尴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哎,小伙子,你毕业后是要去那边上班,现在是实习? KB可真是大公司啊,我有次载另一个乘客去那边,本来定位的是东厂区,结果临时去了那边的实验区,太大太绕了,当时找了好久。 不过听说KB家的抑制剂似乎挺好,我女儿是个Omega,用过一次,说是效果特别好,症状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对了小伙子,你是Omega吧? 梁言这才开了口:是。 那你有福了,我女儿还说她跟着当了KB这次3.0抑制剂志愿者,本来KB的抑制剂难买又贵,这公司果然财大气粗,直接提供了她一整年的新版抑制剂据说要是有效,推广力度肯定要比前两代都大,对你们这些Omega一定也是好事。 梁言一语不发,只是望着窗外穿梭而过的街景,目光沉沉。 按着上次联系人说的方式,加上梁言确实也来过一次KB园区,不费力地在西南的实验区跟那人成功接头。 具体的流程当时在电话里已经说过,这次主要是来确认并考虑要不要加入的。 负责人脾气倒挺好,事无巨细地回答梁言,没有丝毫不耐烦。 沟通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负责人找来了一个资料夹,抽了几张没有签名的纸递给梁言:这大概是入组需要签署的几个协议,你可以再想想,如果愿意的话哦对了,你等等,我给你找支笔。 那人笑了笑,把东西放在桌上,站起身去书柜里帮梁言拿笔。 办公室的窗户没关,梁言甚至能感受到窗外带着点涩意的秋风。 他发誓没有偷看那人方才和捧在手上的资料夹。 但一阵风就是这么好巧不巧地吹了过来,又正好替他翻到了那一页。 那张纸的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知情同意书,可他还是绕过了那些繁琐的条款,精准地看到了一行字。 姓名:季秋 性别:Omega,男性 组别:实验组 而这行字下面的,是季秋的签名。 字迹遒劲有力,却又带着洒脱的苍凉。 第31章 标记我 负责人找回笔, 递给梁言,把被风吹乱的资料夹理了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有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梁言说。 你们这项实验都是找的Omega, 对吧? 负责人没想到他会再问一次这个,点头:是啊, Alpha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这是一项对Omega有利的临床试验,就不需要Alpha费心了。 负责人说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自己语气太强硬, 立刻放软了下来。 他看着梁言,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过难得,这次的3.0测试的几乎都是正常的Omega,目前的试验结果都十分平稳 而梁言就是跟那次意外事故里体质相同、会由于剂量问题产生一模一样的呼吸中枢抑制的Omega。 公司当然想盈利, 也不想出事故, 在改进了3.0的药理机制后, 目前观测下来在任何层面上都比2.0好上太多,就是缺了这种稀有体质的测试者。 但不管怎么样,3.0确实是公司的心血产品, 谁都希望越来越好。 像他这样的Omega, 看上去刚分化没多久, 因为个人的身体原因,每次发情期于他都痛苦不堪,而他看上去又没有自己的Alpha, 与其每次被抑制剂的不良反应折磨, 不如跟进一下3.0的新制剂, 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反正这是自愿参与的, 事前也会签协议,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不对,这次的用药机制已经不同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等着周期实验结果出来,3.0上市,一定能抢占下巨额的市场份额。 现在只需要确认最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反正上一次也不全是自己公司的问题。 确认了的话,就在这里签字。负责人翻出两页纸,推到梁言面前,生怕他拒绝,继续说,我们3.0目前的受试者没有一例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我们也只是为了多一份样本多一点安心。 前提是,他们的体质都不如你特殊。 KB太需要一个这样的样本了。 这句话他最终还是藏着没说。 梁言还算从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各项说明,这才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确实如那人猜测的一样,他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没有合适的抑制剂,就算告诉父亲也只是徒增烦恼,而且季秋哥哥的事还压在他的心里,更何况,季秋自己也 见梁言签好了字,负责人的语气也轻松多了,收起知情同意书,状似悠闲地跟面前的Omega聊起来:说起来,你应该还在上学吧,是如何对这个有兴趣的? 梁言站起身,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页纸,试探地说:学校同学也是Omega,他告诉我的。 哦?负责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严格来说,参与者的信息都是互不流通的,但如果是同学介绍的,应该可以稍稍放宽一些。 一个Omega,叫季秋。 哦,是他啊。负责人这次真正来了兴致,他是你同学?正好,他好像今天要过来,要是不急,你们还可以一起回去 他来做什么?梁言语气不变。 这件事不是他告诉你的吗?他是最早一批加入的,很多Omega都是为了免费领用抑制剂,其他都不怎么配合,他不一样,还总是按时按点来汇报,从来没耽误过。 梁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他们都没有怀疑过季秋Alpha的身份? 梁言斟酌着开口:贵公司的基本体检不包含第二性别检测的吗?万一有Alpha混进来怎么办?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Alpha为什么会对这个有兴趣?受试者提供的最基础信息就有第二性别,我们是针对Omega的试验,没必要跟入院检查一样给你都查一遍,人家又没有发情期,而且KB历来没有这个习惯,退一万步说了,Alpha也没有C4受体 C4受体,梁言在生理书上清楚地看到过,是导致Omega发情期周期性变化的关键物质,一般抑制剂的原理都是激动它的抑制受体,从而达到减缓发情期不适的目的。 梁言敏锐地捕捉到最后一句话,装作不在意地问:C4受体? 负责人顿了一下,摆摆手道:抑制剂的药理作用罢了,你还是个学生,说了估计也听不懂,行了,你现在按照流程做一下基本的体检,花不了太多时间,到时候我再把分组后的抑制剂给你 他敷衍了两句想要离开,却听见了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那人笑笑:你看,你同学这不就来了么。 大概是还没做好准备,听见这句话时,梁言忍不住背脊一僵。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窗外的风带着萧瑟的秋意,吹过他的肩膀。 进来。 郭大叔!熟悉的声音闯进来,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动作,我这次也没迟到,来把上次的结果言言?! 梁言闭了闭眼睛。 方才听上去还挺有活力的声音一下子就慌了:你怎么在这里?! 负责人有点懵:他刚才不是还说是你告诉他的么 所幸季秋反应够快:诶对,不过我没告诉他具体的,没想到言言还真的找来了。 那人没怀疑:行,你把这次的结果放桌子上。 然后又对梁言说:那正好了,你叫季秋陪你去体检吧,抽完血有休息室,他会带你去。 季秋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现在却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负责人去了隔壁的办公室放文件,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梁言和季秋。 两人之间难得有这么长时间的沉默。 就连在知道了季秋是Alpha时,也不曾如此。 还是梁言打破了寂静:走吧,陪我做一□□检? 季秋迟疑着说:言言 梁言没看他,先出了房间。 季秋连忙跟在身后。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这个。 我装成Omega入了实验组,再借着赖秋彤的关系,我一边是它的试验者,一边又是它的研究员。 可我偶然间看到你跟哥哥一样的发作情况,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注意你。 万一药效控制不住怎么办?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会担心,但我不知道像我一个这样的Alpha的担心,你是否需要。 可是 季秋脑子乱乱的,但这个场景确实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是自己骗人在先。 言言。季秋声音低沉,对不起。 梁言转过身,看着面前的Alpha。 他脸上没了笑,便没了熟悉的那阵绿茶感,相对的,季秋垂着眼,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凝重的,这让梁言不禁想起当时晚会上的季秋。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模样。 可是,梁言的声音很轻,被秋风吹散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我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抑制剂怎么办呢? 还不如尝试新的批号,万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是我体质的问题,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大概因为季秋脸上的表情梁言从来没见过,他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不急着走,就在休息室等我,一起回去? 而季秋坐在沙发上,只能点头,看着梁言往实验区那边走过去。 他现在还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止他。 他忽然懊恼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意外的发生,好像也是一瞬之间的事。 体检果然做得很快,抑制剂也有专人送了过来,只是最后抽血取样,梁言屈着手肘,被足足抽了七管血。 第一次需要查的多一点,别担心,抽血的护士很体贴地安慰他,一会儿就好,Omega失血可能会有点难受,忍一忍。 梁言点头,没觉得有多么不舒服。 护士见他长得好看,自己也跟他一样是个Omega,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KB这次招募的试验者还挺多的,要是3.0能成功推上市场,应该能解决不少Omega发情期的难题,哎,我也觉得Omega就是这点不好对了小哥哥你有伴侣吗? 梁言没想到这护士的话题这么跳跃,也是一愣:啊?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么一问,知道自己唐突了的护士连忙摆摆手,正要把工具收好,忽然疑惑道,咦,你怎么手有点烫? 护士毕竟是个Omega,在观察到梁言的脸色后恍然大悟:你不是发情期到了吧? 梁言的脸开始渐渐泛起不自然的红:啊? 他明明记得还有几天才到。 护士有点急:可能是刚才失了血,这才提前诱发的,需要我帮帮你吗? 她指的是梁言刚抽到实验组,拿到的最新一批的抑制剂。 护士不知道梁言的体质,好心问他:说巧也巧,你看你刚来这边领用发情期就来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注射一支? 发情期才刚来,梁言意识还挺清晰,他看着手上淡黄色的安瓿瓶,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 是用旧版的三支,然后在休息室捱过那阵令人窒息的不良反应? 还是 护士还在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那就用一支吧。梁言把其中一支递过去。 护士熟练地敲开玻璃,吸取药液,一边对梁言说: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梁言感受到手臂轻微的刺痛,有人在等着我。 那就好那就好,护士将抑制剂注射进去,扔掉一次性针头,那你让你朋友多在休息室观察观察你的反应。对了,虽然是常识,但还是要强调一下,如果你有伴侣也别让他标记你,你现在体内信息素太过紊乱,不能接受标记,临时的都不行。 抑制剂生效,梁言原本很紧张,可熟悉的那种喘不过气和浑身发冷的副作用,居然还真的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