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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芙叹了一声,“原以为夫君既然已经将人押入了昭狱,我想着就算那画师没死,也是会被他囚禁在暗无天日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谁知,竟是我想错了。” 周沛胥笑了笑,“沈流哲不是个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夫人实在是看低他了。” 江映芙垂头抿了抿唇,目光落到了手腕上那支碧绿雕花手镯上,那是皇后赐的恭祝二人新婚的贺礼,当晚沈流哲便央着她戴上,后来她习惯了,便再也没有取下来。 她挪开目光,望向不远处民宅的院门。 她知道此时那个画师就在里头,可不知是因为怯懦,还是愧疚,只觉得两只腿脚都灌了铅,竟挪不动一步。 周沛胥似是瞧出了她这番窘境,道了句,“我先入内探探虚实,夫人稍安勿躁。” 就这样,江映芙便等在了门口,等着等着,心中生了些啼笑皆非来。 她等了周修诚那么久,找了周修诚那么久,如今他或许就在眼前了,她反而先退缩了。 等到日落黄昏,村中的农舍升起袅袅炊烟,繁忙的农人纷纷往回走时,周沛胥才踏出了院子。 江映芙忙迎了上去,急切问道,“如何?是他么?” 周沛胥眸光烁烁,能瞧出来几分喜色,笑道,“夫人没有寻错,他确是兄长! 兄长落水后被一商船救下,命虽保住了,却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没有来寻我们。可是只要人还活着,失忆算不得什么的,我定请遍天下名医为兄长诊治!” 是他! 真的是他! 她没有救错人! 周沛胥退后一步,朝她深深作了个揖,“若非夫人心细如发,透过画作寻出线索,兄长绝不可能失而复得,我顺国公阖府都深谢夫人恩德,来日定衔草结环,以报夫人大恩!” 江映芙往一旁避了避,抬手往他的手肘虚抬了抬,忙道,“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夫人大可入院中与兄长一见,我先去派个小厮,将此喜讯告知父亲一声。” 说罢,周沛胥便朝马车的方向快步流星而去。 江映芙被他的情绪感染,咬着手绢差点就要哭出声来,她将心稍定了定,终于迈着步子朝那宅院中走去。 宅院很是宽阔,假山池水样样俱全,院中应季的鲜花开放,周围还摆放着些斗笠、爬犁、锄头等农具…… 庭院的正中央,背对着她坐了个身姿伟岸的男人,他的袖子是撸起来的,正对着画布在挥洒笔墨,将手中的画笔往清水捅中捣了捣…… 男人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蓦然回首,瞧见身后站了个衣着素净,却气质不凡的妇人。 他在夕阳渐下的浅金阳光下站起身来,冲她爽然笑了笑,“方才听说还有个人要见我,想必就是姑娘你了吧? 瞧姑娘的年纪,应该是我阿妹了?” 忘见他容颜的刹那,江映芙的泪光瞬间溢了出来,仿佛胸口被压了多年的大石骤然卸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周修诚,想要寻出些五年前的影子……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由富贵的世家子弟,沦为了穷困的潦倒画师,却依旧掩盖不了他一表人材的风姿。 只是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身形修长的清朗官吏,而是变了,变得黑了些、也壮了些。 甚至连眼神也变了,周修诚以前的眸光是知节敦柔的,如今却添了几分坦然磊落… 可他还是周修诚,与他亲近之人只需看一眼,便绝不会认错。 他的确是哪儿都变了,却又让人隐约觉得哪儿都没变。 男人瞧见她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了起来,“姑娘莫哭啊!” 经过方才周沛胥的解释,周修诚已经全然接受了他被家人寻回的事实。 若不是至亲,想必也不会随行出现在此处,所以周修诚理所当然,便想到眼前的姑娘是meimei。 他出言安抚道,“如今一家团聚,今后便是好日子了,姑娘莫要再伤怀!” 但见她还是啜泣不止,周修诚愈发乱了阵脚,只想着要拿些什么东西出来哄哄她。 他来这个农家院不久,什么也没来得及安置,唯一的好东西,便是他前几日晾晒好的花生,他抓了一把,朝江映芙递了过去,“你稍稍坐坐,我再去续一壶茶给你喝。” 江映芙接过花生,眸光呆愣一瞬,怔然地抬起头,带了些不可思议道,“此处怎么会有花生?你以往是对花生过敏的,哪怕闻见花生的味儿都要绕着走……” 周修诚从屋中提了壶热水出来,将庭院石桌上的残茶倒了,换上没人用过的瓷杯,将茶叶放入其中,放在文火上慢慢地煎…… 饶是身处陋室,他的行为举止,还是一如往常般不慌不忙,井然有序,流露出只有豪门勋贵,清流人家的教养做派。 眼前只知道哭的姑娘,此时张嘴说话了,周修诚只觉得欣慰,想着终于将她哄好了。 “花生可是最寻常不过的作物了,我以前是竟对它过敏么? 可如今我吃它也没生过病,画画累了,还时不时往嘴里扔几颗。” “不过话说回来,五年了,是个人都得有些变化,方才那位公子还说我,不仅身形相貌变了,就连性情也变了,指不定我这过敏的体质也转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