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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黛宁失笑:“真是没良心,吃饱了就要走?” 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谢黛宁站起身,拉着人去了偏厢,屋内热水已经备好了,热气腾满屋子,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谢黛宁为了装模作样买的衣服也放在一旁,她指了指浴桶,在小姑娘背上轻轻一推,随后便关门出去,留她自己去罢。 才出了厢房,赵老将军的人又来找,谢黛宁只得吩咐一声,跟着来人去议事。 等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进去就能看见那姑娘一个人,抱膝坐在房门前,身上却只有一件薄薄的寝衣,是谢黛宁的。 她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小姑娘抬起头,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谢黛宁也不懂,只得一面叫人送上晚膳,一面带着她进了屋子。 北地昼夜温差大,虽然已是四月末了,谢黛宁的屋里还是放着一个炭盆,烘的暖融融的。 小姑娘一进屋,便先打了个喷嚏。 谢黛宁翻了翻包袱,这次出征她几乎没带女装,都是行军打仗的战服,或者是绣有纹样的官服,找了半天才摸出一件她能穿的递过去。 小姑娘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晚饭送上来,两人一起吃了饭,谢黛宁要办公务,便让士兵带她去收拾好的厢房,不想才坐下看了几封信,就听屋外一阵喧嚷,她起身出去一看,却是那姑娘又自己回来了,就站在门口,倔强的立着不肯走。 守卫的士兵急的满脸通红,嘴里直嚷道:“你站这里干嘛,你可别觉得我们将军脾气好啊,你是俘虏,可不是客人!” 可惜对方听不懂,立在那里理直气壮的。 谢黛宁好笑的摇摇头,道:“罢了,你们一起执勤好了,反正你们不放心她,盯在眼皮子底下也好。” 这后一句,却是说给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听的。 一忙起来她就忘了旁的事情,等到第二日早起,一推开门才发现屋外值守的士兵换了人,而那姑娘却仍旧直挺挺的站着。 见了她出来,姑娘眼珠子转了转,走到庭院中间找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圈,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谢黛宁,然后双手指尖相抵,比划了一个人字型。 谢黛宁愣住了,像是明白了什么,问侍卫道:“厨房还有没有rou,拿一些来。” 虽然大清早的吃rou有点奇怪,侍卫还是立马就去了,片刻端上来一盘子羊排,谢黛宁指着rou,又指指地上的圆圈,然后盯着姑娘,眼里显出疑问之色。 姑娘纠结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谢黛宁点点头,她便大大方方的走过来,理直气壮的坐下开始啃羊排。 谢黛宁被她逗得直乐,笑了半天才去梳洗,如此收拾完,这姑娘跟上她出门的脚步时,谢黛宁已经都明白了。 一张饼等于守卫自己一天,一盘子rou却是三天。 有骨气,不白吃! 到了这天晚上,谢黛宁便没有再让她立在门外,找了床被子给她,让她在屋内的侧塌上睡下,姑娘抱着被子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不过到了后半夜,谢黛宁就后悔了,这姑娘想是许久没有睡个好觉,竟然开始打鼾,她被吵的睡不着,又不忍叫醒她,只得披上衫子起身,打算去厢房里看书。 不想才一动,侧塌上的人也醒了,揉了揉眼睛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吩咐一般。 谢黛宁其实没有想把她当做下仆,就像三娘,她也从未当她是下人,只是见这女孩儿实在瘦的可怕,这样赶她出去,就算不遇到战事,怕也会饿死在路边,所以才想着留下她养一养,再送她远远离开这里,能有个活路罢了。 不过既然一时半会儿送不走,她又是个有骨气,不肯随便受人恩惠的,谢黛宁一想,这样下去不行,便半趴在床榻边上,指着自己道:“阿宁。”然后又指指她,挑眉疑问的看向对方。 姑娘立时懂了,半坐起身,认真的拍了拍胸口,道:“朵朵。” 谢黛宁不知是哪两个字,倒也不在意,只重复了一句:“朵朵?” 姑娘点头,也唤了她一声:“阿令!” 这语调走样的厉害,谢黛宁一时绷不住乐了起来,重复着教她:“阿宁。” “阿拧。” “阿宁。” “……” 两个女孩子一人一句,你教我学,最后谢黛宁拉着人坐到了自己床上,教到了后半夜,朵朵学会了谢黛宁的名字,学会了食物叫饼,但是喝水的叫杯子,盖在身上的是被子,她完全分不出来,最后气极了,咬着被子一角就睡着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打鼾。 …… 五月初的一天,毫无征兆的,北狄的军队突袭了锁牢关附近的几处小镇,赵国公自然坚守此处不动,但也派出了几支队伍出城相救。 这样的突袭往往是事后得知,所谓相救,不过是把还活着的人带回锁牢关医治罢了。 谢黛宁本来的职责是开合鲁班锁,和邓省危一起配合赵国公部署,传递消息,这会儿大批伤兵和难民涌入锁牢关,旁人没有空闲,她便主动担下了这事儿,而且她从隆城“骗”回来的草药也派上了用处。 只是没想到的是,虽然赵国公一再嘱咐给她打底,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安置伤兵的医馆,谢黛宁还是被真正的残酷震撼了——各种残肢断臂,未来的及缝合的肚腹,露出还在颤动的肠子和内脏,烧焦的皮肤,粉红和焦黑混合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