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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芸贵人,却是从那时起,就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她记得那个女子柔婉安顺,长相不是极美,却独有不争不抢的淡泊韵致,在争奇斗艳的后宫里,像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总是坐在角落里,默默含笑。 宫里人讨好李贤妃,她从不参与,对恩宠也是淡淡的,若非宣帝后宫人数少,她几乎能隐没在人群里不见了。 她这辈子,被所有人看见,所有人知道的日子,就是在齐静姝出宫暴毙那会儿,汪太后当着诸妃的面,审问过她几次,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这之后她就更加沉默了,以前还肯出来和众人一道赏花品茶,从那之后再也不曾参与这样的场合,就是逢年过节的大典,也是能推就推,不肯露面。 “那出事之后,她召见过自己家人吗?” 崔淑妃想了想,那时候她尚未得宠,亦未掌后宫事务,可是这件事她倒是知道。 “我记得当时案子还在刑部,毕竟是后妃亲妹暴毙,所以他们挺认真的查了一阵,但是并未查出齐静姝死因,只推测说是惊悸而死,结案之后她的母亲和嫂子就递了牌子求见。当时是贤妃掌管宫事,内监报上来时大家都在场,贤妃就吩咐人去问她一声,不想芸贵人倒是个狠心的,让人送出了一个空胭脂盒子,说,这是家里亲人亲手所制,当年她入王府为妾时带在身上,早已用完没了用处,请贤妃派人还给她的家人。这分明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呀,贤妃当时听了,心里还挺不落忍,不过也不便勉强,便让内监依着她的意思转交了,自此之后,齐家人就再未请见过。” 崔瑗听完不由奇道:“刑部既然结了案,齐家人也不会像疯了的毛江似的,胡乱攀咬胡乱怪罪,她怎么反倒怪起自己家人,连见也不肯见呢?” 崔淑妃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就不知道了,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和王府旧人也没个交好的,入了这深宫,更是默默熬日子罢了,她心里怎么想,实在难以揣测。” 谢黛宁想了想也不得其解,又问道:“那她身上可有别的奇怪的事情吗?” 崔淑妃摇头,又忽的笑道:“我见她也没几次,奇怪的事情倒是没有,只一件我倒是记在心上,那便是每次见她,我都觉得她比前次更加漂亮,虽不是顶尖的美貌,可却让人觉得一日日的鲜丽起来,仿佛年岁往小的长一般。我当时想,在这深宫,又没有格外的恩宠滋养,她是如何保养的?又或者这宫里的水土养人?出事后她不出来好些年了,却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宠滋养?恩宠还能养人?姑姑这么漂亮也是因为这个?”崔瑗脱口而出,看了看崔淑妃明艳的容颜,又转头去看谢黛宁,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觉着的不同,便是她更显妍丽了。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崔淑妃随口一说,如何能跟她细说? 谢黛宁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只听崔淑妃轻斥道:“瞧我是把你惯的没边了,这话也是能胡乱议论的?还不住口?”话音才落,只听外间内监通传,“启禀娘娘,七殿下求见。” 屋内三人俱是一愣,崔淑妃也有些疑惑道:“今日倒是奇了,也不是请安的日子,七殿下怎么来了?快请进来罢!” 内监应声下去,崔淑妃心思一转,司马澈曾求娶谢黛宁的事情已不是秘密,但这会儿人家姑娘都嫁人了,再见面难免尴尬,加上自己侄女如今对他也没好印象,便转头对二人道:“你们俩个先下去歇会儿,若是无聊自去玩儿便是,莫在我这里拘着了。” 崔瑗巴不得她这样说,司马澈出事前,姑姑和父亲总把自己和他凑在一处,还定下了个什么口头的婚约,都快烦死了,她赶忙跳起身,胡乱行了一礼,拉了谢黛宁就跑进了后殿。 司马澈进来的时候,正瞧见一抹嫩黄色的裙角消失在屏风后面,他眸色一暗,不动声色的上前请安行礼。 崔淑妃请他坐下,温言问道:“七殿下今日得空了?最近夏日燥热,你在府里记得莫要贪凉,小心照顾自己身子。” 司马澈谢过她关心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来来回回都是场面话,司马澈暗暗咬牙,崔淑妃这是故意的。 他很了解崔淑妃,性子是有些藏不住事儿的人,她入宫时司马澈才九岁,宣帝宠爱她,便让她照顾唯一的儿子,一来是给她的妃位增加筹码,二来司马澈已算长成,倒也不怕她有别的心思。 不过崔柔那时还单纯,待司马澈十分真心,数年过去,两人倒真处出来些相互扶持之情,加上崔家有意寻找靠山,以往见面谈话,两人都是直来直去,并不虚应彼此。 现在是他司马澈背信弃义,想将崔瑗和谢黛宁都纳入府中,先得罪了崔氏,又闹出那样的丑闻,尽管最后推个内监顶罪,可是旁人看他还是和从前不同了。 他极力忍下屈辱怒意,将想好的辩解之词一一道出。 崔淑妃听完,不置一词,宣帝有一晚喝醉了,跑到她这里来泪流不止,直说自己害了儿子之类,问他究竟怎么了,他又不肯说,第二日便听说刑部结了案,她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入宫陪伴宣帝多年,她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宣帝不曾被当做帝王培养,便没有杀伐果断的残酷和视人命为草芥的冷漠,非但如此,他其实是个品性端正,心地善良的人。 这次为了保儿子昧了良心,他自然痛苦不已。 --